金徽紧紧地皱着眉头,愤愤的道:“一个还没完,又来一个!最好别让老子查出来是谁!要不然整死他!”
银弦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平静,冷声问那名属下,“他们的证据,还是那根银针?”
“是……是……”
“这就怪了,古月应该一般不会用那个的吧,凶手上哪儿去搜集这么多的银针?”金徽不解的道。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只要弄清楚古月曾经对谁用过数量很多的银针,说不定就知道凶手是谁了。”银弦试着分析道。
“对,”金徽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说不定,也有可能是……”
银弦挑眉,当下会意了金徽的意思,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那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一种猜测,毕竟行走江湖的,并不害怕什么刀口舔血,什么粉身碎骨,只是怕被背叛,如果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转眼间拿着把刀砍向你,任他是谁,也要心碎绝伤。
金徽发现了银弦的不对劲,连忙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以眼神示意他没事,然后又对着那人道:“你们几个继续打探情报,记得派人跟着古月他们,去吧!”
“属下领命!”说完那人便退了下去。
金徽和银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份担忧,他们从小相识,一起在昆仑山上拜师学艺,银弦的身体不好,没办法习武,金徽就使劲的练好功夫来保护他,不想让他受一点的伤害,就算后来的古月的加入,也从没有使他们的距离疏远,反而更加紧密,他们都把古月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捉弄他,但是打心眼里是疼的,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彼此的眼中寻找安慰,相随相依,不离不弃。
或许,武林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也许吧。
东萧带着古月跑了一段路程后,已经远离了那个小镇,举目望去,四下里是一片绿葱葱的田野,青翠的麦苗正在慢慢的壮大着,点缀着这最后的春天,只等着那一场雷雨的浇灌,然后就迎来了难熬的酷夏,毒日,蝉鸣,氤氲的水汽,像是被烧着了一样的画面,摇摇晃晃又模模糊糊。
古月和东萧下了马,两个人慢慢的在田边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古月有些奇怪东萧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侧头一看才发现东萧铁青着一张脸,好像是气的不轻,古月不觉暗自思考了一下,自己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再说了,他让自己穿女装的事还没跟他计较呢,不过,想归想,古月觉得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喂,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黑着一张脸,跟谁生气呢?”
听到古月主动关心自己,东萧的脸色比刚才好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是没什么好生气的说了句“没什么”。
“又不说实话。”
“我!”东萧本想嘴硬到底,转头就对上了古月认真的脸,无奈只好软了下来,“你知不知道,那群袭击我们的人是什么人?”
古月一愣,没想到东萧会问这个,“大概,谁知道是哪个帮派的,你不是也说,我现在可是半个江湖的仇人。”
“不是,”东萧闷闷地说,“是大内的侍卫。”
“什么?大内的侍卫为什么要杀……”古月突然停住话头,顿悟了什么似的,“他们是来杀你的?!”
“嗯!”
“大内侍卫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王爷么?”
“哼!”东萧冷笑,“我要不是王爷,他们还不杀我呢!谁让我有一个‘好弟弟’!”
话已至此,古月当然再也明白不过,这就是所谓的皇位之争,只是他一直以为,当今的皇上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旷世明君,也还算是个施仁政的好皇帝,想来这种残酷的斗争也不会有,没想到,这套戏码果然是哪朝哪代都会上演的,而且与政治清明与否没有半点关系。
于是,古月也就明白了一直以来东萧眼底的那抹忧伤的来源,他本来以为像东萧这样的人,生在了这么和睦的帝王家,没有衣食之忧,没有江湖之扰,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只是为什么总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忧伤,原来症结在这里,看来自己还是看事情看的不够透彻啊。
古月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怎么换了装扮那些人还能认出来呢,原来是冲你去的啊……”
“哼!等爷回去了,一个一个地跟他们算账!”
“呵……”古月笑笑,“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又没什么事。”
“最好是没事!”东萧皱着眉,“娘的!一次一次的!没完了还!”
“哟,说什么呢,”古月笑着抬手去戳戳东萧皱着的眉头,“形象啊形象,溯王爷!”
看到古月一直笑嘻嘻的在劝自己,东萧那十万丈的火气也发不起来了,泄了气似的抓住古月的手,“我是不想连累你…”
“你要这么说的话,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
“那不一样!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害你受伤的话,我宁可自己死了!”
东萧说的很认真,古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要想那个了,想了也没用。”
“行,不想了,话说回来,那个救我们的人是谁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你不说我倒要忘了,”古月猛然记起还有那个人,“他是沧水楼的人,没事的。”
“沧水楼……?”东萧低声念着,“有些耳熟啊……幽云沧水……?”
“是,”古月点头,“沧水楼是大师兄金徽和二师兄银弦的帮派,那人大概是师兄派来保护我们的,不过……”
“不过什么?”东萧转头问道。
古月有些犹豫的继续说道:“我总是看不出大师兄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东萧听了一愣,“怎么说?”
“你还记得之前你运送赈灾物资的时候,途中遭到过一群黑衣人的袭击,就是燕菡救你那次。”
东萧想了想,点头道:“记得。”
“那群人也是沧水楼的人,我当时说让燕菡留活口,就是想问问,但是又一想,既然是师兄的人,想必是训练有素,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才作罢了。”
“但是,你师兄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难道……”东萧说着突然住了口,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古月。
古月看出了东萧的意思,淡淡的道:“所以我才说,我看不出他的立场,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边的。”
“那依你对他的了解呢,如何?”
古月摇头,“大师兄行事向来没有什么章法,我想,大概除了二师兄,谁也说不准,我也不例外。”
“说不定,这也是件好事,”东萧一顿,对着古月道,“你看,这次他不就救了我们么?”
古月想了一想,才缓缓道:“那倒也是,况且,还有二师兄在,他应该有分寸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也没有留意四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环顾四野,还是茫茫的一片田地,东萧看看古月,只见古月对着他耸耸肩: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东萧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往前走走看看吧,要是找不到镇子,咱俩就得露宿野外了。”
古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早就习惯了。”
“问题是你现在身上有伤啊!有伤!”东萧冲他吼着,这人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古月撇撇嘴不去理他,把头转向了一边,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有些兴奋地道:“看!那边有间房子!”
东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户人家,房子不大,跟普通的住户没什么区别,就只是建在这荒山野外的,有点让人发怵,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东萧牵了马,对古月道:“走,过去看看!”
两人一起来到了那户人家跟前,院门是农村经常见的柴门,一眼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一条大黄狗趴在门的左边,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那边是一只老母鸡外加几只小鸡在觅食,房屋的外墙上还挂着火红的辣椒和去年留下做种子的金黄的玉米,看样子这房屋的主人倒是位本本分分的庄稼人。
东萧和古月对视了一眼,抬手扣了扣门,问道:“主人在家么?”
过了半响,屋内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古月一听是个老人,便好言道:“我们是过路的,路过这里,找不到客栈,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便吗?”
不一会儿房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太太,看样子六十来岁,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老人家来到柴门前,上下打量着东萧和古月,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咳咳……”东萧清了清嗓子,道:“老人家,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可以么?”
“哦,进来吧,”大概是看两人不像是什么坏人,老太太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嘴上还说着:“看这位娘子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吧?”
古月身子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一副女装的打扮,头发也没来得及梳,还是散下来的,竟然就这么跟东萧边走边说了一路,想到这里古月不觉转头去看东萧,就见后者一副憋着笑快要忍出内伤来的样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抬起手里的剑对着他比了比,东萧立刻恢复了正常,走到古月身边对着那老人家道:“是啊大娘,我娘子她受了点伤,还没好呢!”
“你!”古月再瞪:你是故意的!
东萧冲他摊了摊手:眼下就只能这么办,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流着,那边的老大娘又开口了,“受伤了?怎么伤的啊?还要不要紧?”
这话说得古月和东萧心里同时一暖,心想这大娘还真是个热心的大好人啊!
古月对着她拱手道:“不要紧了,劳您费心。”
“哟!”那老大娘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这年纪轻轻的,又是这么个好模样,怎么拿着把剑啊!”
“这个……”
“大娘您别见怪,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舞刀弄枪的,要不然也不会受伤了。”东萧赶紧笑着解释道。
“哦……”老人家松了口气,轻轻的拍了下怀里的孩子,“吓我一跳,我说这位娘子啊,女人家的别弄这个,你看你家官人这么一表人才的,好好的相夫教子多好啊!”
古月听的嘴角直抽抽,但是也只能装老实的应着,心里把东萧给骂了个无数遍。
一时,三人进了屋,东萧四下里看了一下,房间倒是收拾的整整齐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东西也还算干净,只是,怎么好像有点冷清的感觉,于是东萧问道:“大娘,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我小孙子,”说着又拍了拍怀里的孩子,一脸的宠溺,“还有儿子和儿媳,他们进城去卖东西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哦?”东萧挑眉,“城镇离这里远吗?”
“还有段路吧,老婆子我也没去过,只是看我儿子和儿媳每次进城都起的很早。”
正说着,那老人家怀里的婴儿或许是怪这么多人吵到他了似的,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把东萧和古月吓了一跳,老人家赶紧又哄又拍,抱着他来回走。
东萧好奇,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小婴儿,青鸣跟他就差了一年,冷晔倒是比他小了四岁,可惜他也没有什么印象了,而他皇兄青霜,身子弱的到现在还没有个孩子,所以他就算想见也没地儿见去,眼前这个小孩,小小的,嫩嫩的,因为哭了的关系小脸憋得通红,东萧越看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就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谁知东萧这一戳不要紧,原本被哄得不哭了的小孩,又立马放声大哭了起来,东萧一见这情景,也不知所措的没了主意,还是后面的古月伸手把他拉了回来。
“我说,你能不能不给人家添乱啊!”
“我哪知道他会哭,不就动了一下嘛!”东萧小声的嘀咕着。
“也不怪他,”那老人家抱着孩子一边来回走一边笑着说,“男人哪会侍弄孩子,况且,看你们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孩子吧?”
“我们……”古月尴尬的转脸去看东萧,后者先是一愣,然后很大方的笑着回道:“是啊,我们还没有呢!”
“我看着就不像嘛!不过啊,你们也该考虑考虑了,趁着还年轻,多要几个,省的等老了就晚了!”那老人家说的很认真,也很热心的为他们介绍经验,搞得东萧和古月都快要觉得真的有那么回事了。
“咳咳……”古月轻咳了一声,准备结束掉这个话题,“大娘,天色不早了,我去帮您做饭吧。”
“不用,”老人家一摆手拦下,“你不是身上还有伤吗,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我自己来就成!”
“大娘,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那也不行,”老人家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替我哄着孩子,我去做饭,就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啊?不行,我没……”古月刚说了半句话,那个还在哇哇哭着的孩子就已经塞到了自己怀里,等古月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却只剩了一个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模样的东萧。
古月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说来也怪,刚才还在哭个不停的小孩,一到了古月的怀里,竟然慢慢的安静下来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古月,腮边还挂着泪珠,十分可爱。
“哟!不简单嘛,”东萧摸着下巴笑着道,“这种的你都能给制伏了啊?果然身上有什么女性的因素么?”
古月瞪他一眼,不理他,低头看怀里的小孩。
“喂,要两只手的,两只手!”东萧纠正着古月的姿势。
“为什么要两只手,明明一只手就绰绰有余啊!”古月一只手抱着孩子,还腾出来一只手闲着。
“这好像不是力气的问题吧,刚才那个大娘就是两只手抱的。”
“我一只手都怕把他给捏碎了,两只手还了得?”
“那好吧,你就这么抱着吧,他只要不哭就行,”东萧妥协,然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笑道,“哎,燕菡不是说你满身的杀气么,怎么这小孩子到了你那反而不哭了?”
古月白了东萧一眼,“你信他胡说!”
“但是那鱼是真的都给吓跑了,不信不行啊!”
古月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去钓鱼就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为此金徽没少拿这事儿揶揄他,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没事儿了,没想到还是那样,而且还让东萧给知道了,古月一想到这里就来气,怎么自家大师兄会向着外人呢!
“哎,”东萧见他不说话,便大着胆子继续逗,“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啊?”
古月眉毛一挑,眼中立刻杀气弥漫,东萧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再回神的时候古月闲着的那只手已经扣在了自己的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