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恋爱日记
从抽屉拿出避孕药，倒出一片在手心里：“简泽，给我倒杯水。”
等了很久没动静。唉，和以往一样，每到这时候他都不会给我好脸色，一张脸臭得能熏死十只蚊子，我只好自己去。
从客厅端着水回到房间时他突然大吼：“那玩意儿你就不能不吃?”响雷一样的吼声吓得我差点摔了杯子。
放下杯子，上床和他一块儿坐着，笑问：“就那么想要生孩子?”他瞪了一眼，侧身背对着我，“等你大学毕业后，我会……”
“这可是你说的!”他猛地翻过身，黑亮的眼睛锁住我。
我点头：“是，我说的。”一段婚姻里没有孩子，是不完整的。
第二天是周末，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简泽问我想去哪里，我想了想，两人异口同声说去吃饭，简泽强烈建议去郑慕的饼香丽特，我笑着说：“成，正好去跟郑慕他们打个招呼。”
坐在饼香丽特里，我左右打量着，店还是像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因为是假期，除了郑慕他们几个，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大男孩也在，一个个都跑过来打招呼，一边好奇的看着我。
郑慕一边往我面前放水果盘，一边念叨简泽：“臭小子，终于舍得来了？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了吗？真没义气。”
刘宇抢着说：“可不是吗？上回大家一起去打球，给这小子打电话，结果他刚听了个开头就说，不去不去，还挂我电话，真是欠揍！结了婚就只要老婆了……”他说着，瞥我一眼，嘎然而止。
简泽不好意思的笑着：“行了啊，还不出去？”
刘宇笑嘻嘻的看着其他人：“弟兄们，难得见到这小子，尤其今天我们还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你们说，今儿能轻易放过他吗？”一群大男生齐声喊着“不能”，然后同时冲上来，为首的直接揽住简泽的脖子，其他人的拳脚开始招呼着简泽。
我骇笑，自动闪到一边，看着被“围攻”的简泽和朋友们一起玩闹。
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哟，又在闹什么哪？”她的声音不大，但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她。
是秦妍！曾经在简泽手机中看到的女孩子！
大而圆的眼睛、挺直秀丽的鼻子、软软的红嘴唇，还有那笼罩着她的温柔气息。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站起身来。脑子里闪电般的划过一个念头：啊，这就是简泽的初恋，也是……他现在的好朋友！
简泽理了理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跟其他人一起站起来，对着秦妍笑笑，是那种他在很开心见到谁的时候才会有的笑容。
秦妍注意到我的存在，对我微笑：“你就是苏浅吧！”
我点头应了声，她又轻描淡写的说：“常听简泽提到你。”
刘宇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我和她的对话，我点头微笑：“是嘛！”
眼看着话题无法继续下去，刘宇突然拍拍手：“OK！难得今儿人这么齐，咱们干脆来个聚餐好了！”郑慕立刻搬运食物进来，其他人也抢着帮忙，气氛总算变得比较自然。
简泽拉着我的手：“坐这儿吧？”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在简泽身旁坐下，秦妍坐在我们的斜对面。
开始吃饭后，大家闹哄哄的聊天喝酒，简泽也很开心的加入其中。秦妍安静的微笑着看他们闹，虽然一动一静，却显得那么和谐。
蓦然想起，这一群里，只有我一个人算是擅自闯入的陌生人。他们及她，和简泽都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吧？每一个的时间都久于我。记得以前简泽说过，这群朋友，是他除了家人之外最珍惜的人。
隔着简泽，刘宇突然向我举杯：“嫂子，来，我敬你一杯！”
我笑着要举杯和他相碰，却被简泽挡了回来：“我替你喝！”不由分说的拿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伙儿很有默契的同时“哦”的起哄，我虽然对着刘宇那边，眼角余光也能感受到秦妍投过来的专注目光。
刘宇讪笑：“简泽，过分了啊，竟然连我跟嫂子喝杯酒都要管！”
简泽瞪着他：“怎么着了，羡慕不成？我自己的老婆不管，管谁去？”大家伙儿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轰笑起来。
闹腾了一会儿，我同简泽说去上洗手间，出来时意外的看见了秦妍，她盯着我，好一会儿才柔声说：“苏浅……你觉得你们般配吗？”
我耸耸肩，笑道：“你觉得呢？”
笑容敛了去，秦妍面无表情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吃完饭，大家伙儿要挽留简泽和我跟他们一起唱K，简泽看着我，我抱歉的笑笑：“下次吧，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不好意思！”
周山问简泽怎么着，看得出来，朋友们很希望简泽能留下来多聚一会儿。我对简泽说：“你就跟大家伙儿一起去吧！我先回了，各位再见啰！”刘宇和郑慕在身后低声议论着什么，我拿起包，对大家挥手道别，便径直往路口走去。
刚走了十几步，后面有人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等等！”
说不上来那个瞬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只是笑着回头看看简泽：“怎么出来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你要走，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你不是难得跟朋友们见面吗？我看他们也很希望你留下来……”
“下回别这样了。”他简短的打断我，走到我前面，先钻进车里发动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看一脸平板的开车的他，我闭上眼假寐，“秦妍她……”我睁开眼，他才又继续道，“她说很高兴见到你。”
我笑笑：“是吗？我也一样。”
客套的话，谁不会说？
简泽突然有点别扭的清了清嗓子。我转头打趣他：“怎么？嗓子不舒服了？”
他突然对我绽开一个异常愉快的笑容：“她还说……我们非常相配。”
是吗？
我闭上眼睛。
非常相配？她可真是会美化自己在简泽心目中的形象啊！
接下来的一周，我莫名的收到奇怪的短信，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只是让它们孤零零的留在手机的收件箱里。
公司说由于表现突出，任命我去法国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十天后等我答复。
我觉着奇怪，我只是一个新人，公司怎么就那么看重我了？
这个消息宣布后，公司里不免多了一些闲言闲语，说我是靠人走关系才进的公司，现在又靠着关系顺利出国培训。
嘴长在人家脸上，我没权利阻止，就由着他们去说。
回家同简泽说起出国的事儿，他黑着脸没说话，我知道他不高兴。
一周后的一天，舒寞他们那对鸳鸯约我们吃晚饭，简泽正巧和朋友有聚会，我一人赴约。
吃完晚饭后，我们仨刚出饭店，一伙年轻男女就迎面走来，我一眼瞧见他们中的那位——我的丈夫简泽，他正和秦妍挽着手。
大家伙也认出了我，露出有些惧怕的表情，我笑了笑，何必呢？我一个女人还能把他们都给吃了不成？
“嫂子，简泽他喝醉了……”周山解释着。
“喝醉了啊，难怪手挽得那么紧。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难不成……是在恭贺简泽又找了个新嫂子？”舒寞冷哼着道，宋嘉年拍了拍舒寞的肩，说他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简泽没理他，冲着我嘟嘟囔囔的。他身上确实有酒味，可样子看来还算清醒，没秦妍扶着也摔不死他。
见到我，秦妍并没松开手，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挑衅吗？
我凑近简泽，伸手挥向他的脸。
大概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甩他俩耳光，事实上我也想，不过我不想在人前做出不雅的举动，所以我只是轻拍了下他的脸，又打了个响指让他眼睛聚焦在我身上：“嘿，我是谁？”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这话，但仍然乖乖地回答：“我老婆苏浅。”
“这样啊，那你该挽着谁？”我把手递出，他愣了一下推开秦妍，抓住我的手靠过来身体重量压在我肩上，好沉的一头猪。“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正巧宋嘉年的车驶来，他帮我把压肩上的人塞进车里，我向一伙人道了声再见坐进去。
“苏浅……”他叫我，我没有理他。
到家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几分钟里火烧到了我的喉咙，干哑得说不出一个字。
下车前，舒寞担忧的看着我，我勉强一笑。
扶简泽上楼，回到卧室后我赶忙跑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把水浇在脸上。
“我喝醉了她才过来扶着我……”他跟进了浴室向我解释，我没出声，他不死心的靠过来叫我，“苏浅……”
哈着酒气的嘴贴上我的脸、挽过别的女人的手伸向我，眼泪终于迸出了眼眶，我不顾一切地推开他，反手打向他的脸，手背拍在他的脸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我打了他耳光，打醒了他的酒：“如果你还喜欢她，喜欢你的初恋，你就不要来招惹我！”
我终于说了这句话，老早就想这样喊出来。
“我们只是好朋友……你误会了……”他呆呆站着，手足无措。
“简泽，你后悔了就告诉我，趁早分开，我不会缠着你！”
他身体震了一震，随即抓住我的双手大吼：“我后悔什么了！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说过分开！我怎么会和你分开！”
“不分开？你是想左拥右抱？家里养一个，外面再找上一个？真对不住，我没那雅量，你去找能容忍的人，对了，那个秦妍还巴不得当你的简太太呢！”
“我说了，我喝多了她只是扶着我。别把什么事儿都扯到秦妍身上，不关她什么事儿！”
“喝多了就要抱在一起？怎么就不关她的事了？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那个旧爱曾经是你的初恋，现在是你的红颜知己！”
“我和秦妍根本没什么，只是朋友！”
“你和她没什么？简泽，我告诉你，我苏浅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这种屁话！还能当朋友的，不是没真心爱过就是有一个人还没放下！你见我和桑彦分手后有像你们那么腻歪过吗？实话跟你说了吧，她秦妍就不是什么好鸟，人家一直在等你和她破镜重圆呢！”
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我像个下堂的妒妇大喊大叫，不敢偏头看镜子，怕看到我一脸狰狞的丑陋样子。
他涨红了脸，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你闭嘴，你给我闭上嘴！”
短暂的呆愣之后，他猛地掐住我的一只手，脸上那种狠我是见过的，第一次和他发生关系，他冲着我发火就是这样的表情。
“简泽，我已经清空了自己，你呢？”我无畏无惧地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却畏惧得要死。
突然松了手，他转身冲出房门，接着是客厅的一声巨大摔门声。
我抱住被他掐疼的手，跌坐在床边：“这么快就要放星星自由了吗？”
当晚简泽没有回来，人不回来，手机又关机，我以为他酒醒后就会回来，可两天后他还没有回家，我工作也心神不宁，下班后直奔饼香丽特，大家伙儿看着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知道简泽一定在这里。
想要离开时，却见秦妍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着我微笑：“我说过的，你们并不般配。”
我也笑了起来，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这个……你以后爱往我手机上发多少短信就发多少，我用不着了……还有……”
我看了看郑慕他们，最后才是秦妍：“尽管你们也许已经知道，可我还是要说……简泽呢……倔强得不得了，认准的事，从来都是一定要做，所以不要试图去强行阻止他；平时起不来床，可是，只要挠痒痒就会很快起来；不喜欢肉麻的话，所以不要期待，但是……只要用心体会就能感受到……他说过，你们是他除了家人之外最珍惜的人，所以……请务必好好照顾他……那么，再见了！”
我觉得眼底有些湿湿的，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逼回眼泪，扬了扬手，走出了饼香丽特。
今天一天都有点阴雨，我突然感觉到风里吹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原来秋天已经来到身边了，而我，现在才终于发现。
启程那天，除了公司的同事，我只有通知了舒寞，跟他们一一拥抱过后，我正要转身，却被人叫住。
是桑彦。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他，他却毫不在意的径直向我走来。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得知我要离开的，只是下意识的也迎上去。
他对我笑笑：“我无意间去你们公司才知道的。”
我努力逼退眼底的热意：“他……”
“我没告诉他，不过……估计很快也会知道了。”说完后他并没有潇洒的离开，而是同我一起登机了，他说三天后他便会回国。
在飞机上，他交给我一本日记本：“趁他喝醉，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那么多年，简泽基本上没怎么跟我诉过苦，除了这次……他问我，他是不是快要失去你了。”
我的眼泪无法抑制的落下来，默默叫来空姐，请她提供了一叠纸巾，塞到我手里，当所有纸巾都被我团起来扔进清洁袋，眼泪也终于勉强止住了。
红肿着眼睛打开日记本，又是泪眼朦胧。我清楚的听到桑彦叹了口气，又去要了一叠纸巾。
我用他给的纸巾擦掉眼泪鼻涕，大声的吸了吸鼻子，开始看日记，他并没有每天都写，而是断断续续的写了几行。
12月25日
这是个难过的记忆，整晚梦见，头痛欲裂。
我过于自信的开了她的玩笑。
我说，除了苏浅，我对在座的女社员都有过好感。
我让她选择吻这家店里的一个男人，或是站在街上大喊“我爱简泽”三遍。
她吻了他，桑彦。
……
2月14日
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在路上行走，彼此搀扶着彼此。
就像此时的他们。
“简泽，情人节落单了吗？所以说，人要知足，喜欢一个就够了啊！”她打趣着我。
我只记住了她腰间的那只手。
那本是我的位置。
很没用的，眼睛发涩。
……
6月6日
我的生日，桑彦和她都在。
一碗鸡蛋面，飘着几根葱，她说是寿面。
很咸，可我全吃了，因为她说是第一次下厨。
……
10月7日
桑彦说她在屋里养了一只叫淘气包的狗，围着他转了整宿。
头很疼。
喝黑咖啡，啤酒麻痹，不能起作用。
早餐是很硬的吐司和纯牛奶。
想念她的鸡蛋面，尽管咸的腻人。
……
12月25日
一个怪怪小女生。
大大的眼睛，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件男装的衬衫和一条超短裙，却是学校的志愿者。
这是我第一眼见到的苏浅，那时她大二。
今年的圣诞节，她在学校的最后一次社团聚会。
背对着我，她就站在窗边。
拳一握，再握。
多想上去拥住她：不能留下来吗？
终究没有。
心疼。
她和我。
……
4月20日
想睡觉，接到她的电话。
桑彦，我们彻底玩完了！哦，对了，这个时候你该睡觉了，呵呵……
熟悉的背景音乐，蓝辰之夜，我带她去的。
莫名的欣喜，我知道，我终于等到开始的机会。
……
12月25日
因为她，我好像变了很多，真的！
开始懂得畏惧。
开始懂得分享。
这个狐狸女人，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我说，我想成为像氧气一样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虽然说着幼稚，却忍不住笑了。
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幸福的笑着吧，我喜欢她的笑容。
……
我伸手捂住脸，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桑彦只好伸手帮我拍背顺气。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我什么也没吃，只喝了几杯橙汁，一直看着窗外茫茫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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