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见走上前的孩童虽衣衫普通,小小年纪却气质不凡,便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为何啊?”
“臭小子!考官们刚要评,你打什么岔?”邵昌怒道。
锦瑟见他骂人,不怒反笑道:“这就是你过不了考试的原因。”她顿了顿对着众人扬声道:“《颜渊》里有‘与人恭而有礼’这一句,我尚未开口,你就骂人,问君有何‘恭’?问君有何‘礼’?既然考的是《论语》,首先考的就是一个‘礼’字,无‘礼’何为君子乎?”
邵昌指着锦瑟一下答不上话来,便骂道:“有时间来打岔,还是不如回去用马刷好好刷干净你的丑脸!”
锦瑟面不改色对着他说道:“你还在骂人是因为没有学好《论语》!这本书的关键便是‘礼’和‘仁’二字,当中提到‘礼’的地方有百余次之多。孔子曾对他的儿子伯鱼说过‘不学礼,无以立’,礼是立之本,而知礼、学礼在儒家思想里是最根本的做人要求。你这最重要的‘礼’都没有学好,考试如何能过呢?”
考官们听完锦瑟的一番话,不禁相互点头赞赏。在座的学童们见这个年纪和他们一般大的孩童居然懂这么多都内心佩服不已。
“你……你……”邵昌指着锦瑟说不上一个字,便求助地看向其中一个中年考官。原来,这个考官也姓邵,和邵昌的父亲是远方亲戚。
邵考官见状,便轻咳一声,对锦瑟说道:“《雍也》中有‘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一句,请问何解啊?”
锦瑟脸一红,“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一句讲的是孔子要求弟子在“博学于文”之后不忘“约之于礼”。邵考官如此问她,是在暗暗责备她在众人面前卖弄学识,以“博学”来欺负邵昌。
她沉吟片刻,无所畏惧地反问道:“学生只知道‘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请问师傅的那句话究竟何解呢?”
她这么一问,邵考官愣住了。他在问她之时也引用了书中的句子,原来,锦瑟是用他自己亲口说出的话来责备于他:其实邵考官现在也是以“博学”来欺负人。
四下在座的学童们听着这近乎哑谜似的对答,不禁都面面相觑。主考官周师傅见邵考官一时无言以对便上前解围道:“《论语》一书确实关乎于一个‘礼’字。”他不可置否地指着锦瑟对一旁的邵昌说道:“你虚长这孩童几年,但学识却远不如他!还是回去好好再温习温习,过了立秋再来补考吧。”
邵昌听到要补考,一下涨红了脖子,怏怏不乐地小声嘟哝道:“学生比其他人要答得好很多,为什么要补考?”
锦瑟听着笑道:“《论语》的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你都没有学好,怎能说自己比其他学生要学得好很多?师傅让你‘学而时习之’然后再回来考试,你应该‘不亦乐乎’才对啊?要知道温故方能知新啊!”
邵昌听得一时目瞪口呆却也无话辩解,于是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桌前坐下。
主考官周师傅见锦瑟这孩童小小年纪便精读诗书,更能融会贯通地使用自己所学,不禁用和蔼可亲地手抚mo着锦瑟的头问道:“你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
“我九岁,我叫……”锦瑟眨了眨黑亮的眼睛顿了顿道:“我叫轩封,是轩启的表弟。”
周师傅听闻,便向站在不远处的刘妈问道:“这孩子现下在哪儿读书啊?”
刘妈搓着手上前道:“他刚来柳郡不久,还没给他上学堂呢。”
周师傅抚须点头道:“我看他天资聪颖,只要好好教导,将来定会出类拔萃!这样吧,你让他到我的课上来吧。”
刘妈见周师傅有心收徒,又见方才锦瑟给轩启出了一口恶气,心下十分喜欢,想到如有锦瑟在学堂作陪,轩启的学习今后定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有了锦瑟,轩启便不会再被邵昌欺负。刘妈沉吟片刻,便喜道:“周师傅愿收他,是他的福分。轩封,你还不快拜见师傅?”说着拽了一下锦瑟的袖子示意她给周师傅跪下。
锦瑟便听话地当着众人向周师傅行了拜师礼,刚要起身,坐在一旁的邵考官轻声取笑道:“这孩子容貌丑陋,将来难等大雅之堂。希望周师傅不会‘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啊!”
邵考官用了《史记》中一个典故,讲的是孔子有一个名叫宰予的弟子,能说会道,利口善辩。他开始给孔子的印象不错,但后来渐渐地露出了马脚:既无仁德又十分懒惰。为此,孔子骂他是“朽木不可雕”并叹息自己当初不应该“以言取人”。
邵考官的言下之意便是说周师傅收的这孩子说不定和宰予一样,只是表面上的能言善辩而已。
锦瑟听后知是邵考官在众考官面前奚落于她,便平心静气地站起身对邵考官道:“希望您不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啊!”
锦瑟也同样用了《史记》中的一个典故,说的是孔子另一个名叫子羽的弟子,因为他的相貌丑陋,孔子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后来子羽学有所成,各诸侯国都传诵他的名字。孔子知道后深有感触地说自己不应该只凭相貌来判断一个人能力的高低。
邵考官见锦瑟一下又把他的话顶了回来,便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哼了一声刚想拂袖而去,见主考官周师傅正神态严肃地看着他,于是又悻悻然地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等这孩子来学堂以后,一定要好好地管教他!让这小毛头知道什么叫尊师重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