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之水,西起西牛贺州鹿台山下,东至东胜神州,经萧山山脉,流注于东海,延绵数千里。萧山往西三十里,位于楚水之南,有一个边陲小镇,叫做南塘镇。
南塘镇地处偏远,人口并不是很多。由于濒临楚水,镇上民众多以打渔过活,再与周边城镇换置钱财物品,维持生计。
悠悠岁月,如流水般匆匆而逝。数月光阴,便是这般悄悄从指间滑过。
正值菊黄蟹肥时节,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萧楚河肩上背着竹篓,望着江边船上渔民们忙碌的身影,突然一阵感慨。也许,就这般平淡地度过一生,也不错吧?
只是,偶尔会在夜深人静,噩梦醒来之时,独自一人仰望着窗外夜空,总会想起另外的一个小村庄,心中不免一阵凄苦,难以入眠。
倘若不是昨夜那神秘人物的一席话,或许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般安稳地,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度过吧。
“楚河,快过来帮忙啦!”
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萧楚河的思绪。萧楚河摇了摇头,自嘲般地苦笑一声,望着不远处小船上,那个正和一位中年汉子拉着渔网的妙龄姑娘,应了声道:“来了,来了。”说着拔腿小跑了过去。
斜阳西下,人雁南飞,倦鸟纷纷归巢。
晚饭过后,萧楚河和众人打过了招呼,便拖着疲乏的身子,向房间里走去。推开房门,只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幽幽竹影,然后又默默低下头来。走到床前,衣衫不除,鞋袜未脱,便这般重重地躺在床上。
萧楚河望着渐黑的天色,思绪却已不知飘向何方,直到那“吱呀”一声轻响,伴随着“咦”的一声轻呼,这才从迷茫恍惚中回过神来。
“睡了么?”黑暗中回荡着宛银双如水般轻柔的声音。萧楚河鼻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应答。
宛银双眉头一皱,道:“天色这么暗了,怎么也不点灯?”
萧楚河依旧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说道:“双儿姐姐,我、我……”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华清辉,透过小窗,静静地洒进屋内。
宛银双看着微光下萧楚河清瘦的身影,一时间竟觉得他是这般的孤单落寞,想起他的过往身世,心头一阵怜惜。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点起了桌上油灯。
宛银双坐到萧楚河床边,问道:“今天总是见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在想什么心事?”
萧楚河一惊,忙坐起身来,答道:“没……没有啊,大概是昨夜没睡好,我,我还能有什么心事……”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宛银双嘻嘻一笑,道:“没事就好。”见萧楚河默不作声,又道:“那你今晚可要睡个好觉,不然明日可又要无精打采啦。”
萧楚河望着昏黄灯火下,宛银双满是真切关怀的眼神,不禁心头一暖,点头答道:“是,双儿姐姐。”
宛银双闻言,又是微微一笑,柔声道:“那我就先走啦,早点休息。”说着走到桌边,吹灭了烛火,黑暗中只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接着“呀”的一声关上了门,一切又归于平静。
屋外,竹影轻晃,风声萧萧。
萧楚河望着天际那一轮高悬的冷月,只觉眼皮渐渐变重,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脚下的小村庄,屋舍檐宇,甚至于一草一木,都未曾改变。
朦胧中,忽觉有人正拍着自己的肩膀,萧楚河身子一抖,从梦中惊醒。却见床边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那白影见萧楚河醒来,略一沉吟,随即身形一动,从半斜的小窗钻了出去。
萧楚河只见眼前白影一晃,又望了望只有半人高的窗扉,心中一阵惊愕。接着缓缓起身,轻轻地推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屋子。
月华如水,轻柔地洒在萧楚河地身上,夜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轻轻掠起了萧楚河的衣衫。那白色的身影,却早已不知去向,萧楚河向四周瞧了瞧,深吸一口凉气,借着月色,向江边走去。
细微的脚步声,在这深夜的安宁小镇,显得格外的响亮。萧楚河干脆一阵小跑,来到江边的那片竹林。不远处,传来一阵犬吠,惊扰了这一份宁静。
“你来了。”竹林边,有个白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
萧楚河朝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神秘的怪人起,心底一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玄妙,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那白色身影转过身来,说道:“从今日起,我所教与你的一切,都不可与任何人说起,你知道了吗?”
萧楚河怔了一下,反问道:“可是,你说过要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还有贾伯父的……”还未说完,却只见那白衣怪人摆了摆手,说道:“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萧楚河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要教我些什么?”
那白衣怪人微笑道:“一些修行的功法。”
“修行的功法?”萧楚河抓了抓头,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白衣怪人先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道:“那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种让自己变得厉害的途径,那样你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萧楚河歪了歪头,一脸迷惑,最终还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白衣怪人微微一笑,说道:“相传自开天辟地以来,世间便存有四部奇书,散于九州大地。今日我要传与你的,便是这四部奇书中的其中一部,名曰焚木。”
白衣怪人说完,不再多言其他,开始传授萧楚河一套口诀。这套口诀说长不长,却是异常晦涩难懂,念起来又是极为拗口,萧楚河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将这套口诀记得烂熟于胸。
白衣怪人听他将口诀背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便先到此,你先回去罢。”萧楚河闻言,不禁松了口气,脸上却已满是疲惫之色。
回到屋里,萧楚河直直地往床上一躺,衣衫也懒得脱去,闭上双眼,再也不愿去多想其他。不多时便传来阵阵鼾声,就这般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
如此过了五日,萧楚河终于将整篇焚木奇书的内容都尽数记下。到了第六日夜晚,白衣怪人只给他粗略地说了一下人体的经脉,以及一些基础的呼吸吐纳,调息运气之法,便早早打发了萧楚河。
往后的时日里,便是靠着萧楚河自己去领悟钻研那焚木奇书中的玄奥妙理。只有当遇到晦涩难明,无从着手之处时,这才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跑去江边竹林,去请教那神秘的白衣怪人。
说来也怪,萧楚河每每赶去竹林之时,那白衣怪人却已早早地在那等着自己,仿佛他便是一直站立在那,从未离去一般。时日久了,萧楚河便忍不住发问,那白衣怪人却总是一笑而过,置之不答。
时光匆匆,转眼间又是过了数月。
这数月中,萧楚河白日里随着宛银双一起下江打渔,深夜再偷偷练习焚木奇书中的奥妙法诀。刚开始的几日里颇为艰难,由于夜间修炼导致睡眠不足,一到白天便哈欠连连,昏昏欲睡,一副萎靡不振。修炼焚木的时日一长,萧楚河便觉体内渐渐发生了变化,身体变得壮实不说,连力气也涨了不少,每日只需睡上一两个时辰,第二日醒来依旧是精神充足,神采奕奕,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如此一来,萧楚河更是勤修苦练,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焚木的功法上。那白衣怪人见他短短时日内修行已是小有所成,于修真一途甚有天赋,又肯吃苦,心中自是欣慰。
只是,每当萧楚河欲拜其为师,白衣怪人总是一番推辞:“我是受故人所托,又是与你有缘,这才教你这些修炼之法。若是教你拜我为师,这倒是不必了。”
白衣怪人嘴上虽不认他做徒弟,心中却是对他关心备至,萧楚河亦是将他看做如师如父一般,敬重之极。
这一日,萧楚河随着宛银双一起来到十里外的集镇赶集,顺便购置一些生活起居所用物事。这是萧楚河头一次上街赶集,心中自是欢喜异常,望着满大街红红绿绿的新鲜事物,一时间只觉眼花缭乱,东张西望,充满了好奇。
倒是宛银双却已是见多不怪,习以为常。瞧着萧楚河满脸新奇,自然是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什么街头游艺、风味小吃,小的把件玩意、胭脂水粉、以至歌苑酒楼,都一一道来。直听得萧楚河是心痒难耐,一阵神往。
俩人直逛到傍晚时分,宛银双这才想起出门时父亲交待要早些回家,一阵顿足,埋怨道:“都怪你,你瞧太阳都要落山了,回去肯定要爹爹挨骂了。”
萧楚河左手捏着一个泥人,右手握着一串糖葫芦,口中鼓鼓的,笑嘻嘻地说道:“双儿姐姐,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真是好吃,难怪你总是念念不忘。”
宛银双哼了一声,道:“要你管,我偏爱吃。”
萧楚河“嗯”了一声,连忙点头道:“我也是。”说罢又呵呵地憨笑起来。
宛银双望着他这副天真模样,一时间气消了大半,抬头望了眼黄昏夕阳,说道:“天色已迟,我们快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