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姆指粗、红得发紫的虫子,在佐尼双手捧过顶的白玉盘中蠕动。
“七殿下,这是咱们族里圣物--血蛆。”巴卡一双红眼贪婪地直视盘中物,喋喋不休地介绍,“血蛆只能在碧樾宫里才能培植和成活的,而且数量不多,老祖宗只对族里有功者才给予论赏。”
“七王子,快吃了吧。”佐尼也在敦促。
玄天聪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强呕,如老僧念禅般默默数念:这不是蛆,这是冬虫夏草。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卷,将那条卷入嘴中,囫囵吞枣地咽下,然后紧闭嘴和双眼,在数绵羊......巴卡和佐尼以为它们的七王子在美美回味,悄悄地退至水潭之外。
血蛆在腹中化作一股精粹的能量,充胀着腹内,将多弗的蛙腹鼓涨得圆圆的。玄天聪感受这股能量火辣辣的,如老白干一样的劲道,连忙按照《碧樾诀》运转,让自己的定魂“吃”这些能量。
玄天聪的定魂,那团白色雾状吸收着能量,逐渐变浓稠。当浓稠至极的时候,雾状的中央开始长出一丝红色的“血筋”,一丝、两丝.......直到血丝结成一个球形的茧,又将茧外的浓稠白雾慢慢地吸入其中。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化茧为蝶的奇妙经历,玄天聪却感受到自己生命的质量在无时无刻地跃升,当一日在自己红色魂珠缔结了自己意识形状时,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火,开始烧烤着魂珠。
锻珠,这是每个魂者必须经历的考验,如烧瓷一样,当魂珠赋予意识之时,要将原来的“瓷坯”煅烧成品。红魂的考验是魂火!那些密布的红色“血筋”如灯芯一样,将玄天聪刚结成的红色魂珠点燃,并开始燃烧。
砖窑,玄天聪没有呆过,但桑拿浴的干蒸房却是经常光顾,魂火的热度更甚数倍。那种蒸烤,玄天聪整整忍受了九天,然后才终止。
米粒大的艳红魂珠闪烁光芒,居然达到红魂中境。观自己的魂珠,比起多弗还要浓了很多的红色世界,而在魂珠中央缔结成自己模样的红雾状人形,行动还要那样迟顿,吃不消快速的举动,玄天聪虽经历了蒸烤的折磨,此时仍饶有兴致地试着这些新鲜事。
“呱,贺喜七王子因祸得福,坐关一年三个月,重新结珠成功并一举突破到中境。”巴卡和佐尼一阵呱噪,让沉浸在魂珠中的玄天聪回过神来。玄天聪还是决定寄居下去,当蛙族的七王子。毕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无奈,比自己修为、境界高的,比比皆是,只要稍不留神,可能落得被吞噬的下场。
“巴卡大叔、佐尼大婶,这次多亏你们了。”玄天聪扫视二蛙眼冒闪烁光芒,便接着蛙语,“上次吸收了人魂,似乎...有了一些全新的领悟。”
巴卡与佐尼的目光不再闪动了,却焕出明艳的红光,“那太好了!只要七王子补全意识,就可能在七宫试比中,一拔头筹。”
“嗯,你们俩且记住,此事切不可对外声张,否则欺瞒之罪决不轻饶。”玄天聪警戒一番后,又陷入沉思。看来魂珠汲取能量的途径,不仅来自魂界天地中游离的元气,还有来自奇异物件和其它魂者的魂珠,玄天聪又搜寻起多弗原先残缺的记忆。
“原来离此地最近的,有个叫百壑沟,是多足怪的领地,那儿盛产针形果。因为果香,常招来娥蝶之类,比起碧泽樾来说,可算是生机勃勃。”玄天聪当下问起了百壑沟的状况。
佐尼欲言欲止,而巴卡也吞吞吐吐。
百壑沟离碧泽樾近百里,因地势下陷形成一条十里宽、百里长的沟。沟内分布着许多狭缝,有的宽近里,有的窄不过半尺,尤其一些狭缝深不可测,偶尔生起怪异吸扯之力,就算多足怪的绿魂境界老祖都要避其威,而针形果就是长在那儿附近。更主要的是,多足怪一族与毒箭蛙族是世仇,进入百壑沟还等于送羊入虎口?
“七殿下,你若是觉得闷,可以瞧瞧老主人遗留的东西,那些可是你最喜爱的。”佐尼瞧玄天聪不语不动,便支出以往常用的一招。巴卡也一旁怂恿,说是先将自己的红魂中境稳固下来,而且可以在进阶后,熟悉和提升自己的技艺。
若非佐尼提醒,玄天聪倒忘了这茬,打发走二名亲随后,顺着模糊的记忆,跳进水潭中。虽说碧泽樾四处毒雾弥漫,但水潭里的水却清澈可辨。冰冷的水,对于玄天聪而言,并无碍事。
玄天聪轻易地潜到钟乳石根部,摸索了一阵子,笃定一处地方,用前肢挖开一堆泥砂后,终于触碰到一片石块,用力扒开这片石块,一方小洞穴漏出亮光。
“原来,多弗的藏宝就在它的行宫底下。”玄天聪迫不及待钻进洞穴,反身掩上了那片石块,才安然地端祥起多弗的珍藏。结果大失所望,没有所谓加勒比海盗那种藏宝箱,箱里都是珍珠、玛瑙等金银珠宝,只有散落在洞穴四处的小不点闪闪发光的东西。看来不管是人类,还是这毒箭蛙一族,对这闪亮的东西总是心驰神往。
居然是金砂,玄天聪苦笑不已。但角落那块半埋进淤泥中的青玉,引起了玄天聪注意,玄天聪捞在肢爪里,洗去玉块上沉泥,只见光滑的玉块一面竞刻着一个繁体字--“阵”。
这一发现令玄天聪兴奋不已,“终于见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对于认同感,每个物种都是天生的,玄天聪默默地模着玉块上的字和花纹,竞有想哭的感觉。当蛙爪触过“阵”字时,玉块竞产生一股排斥之力,将爪子顶弹开来。
“咦?莫非......”玄天聪迟疑莫定,本想将此物当作念想,没想到玉块竞另有玄机?但玄天聪看了看玉块,从肉眼根本无法识别出有何特异之处,除了那个字不能碰之外,看似...仍是一块顽石。
玄天聪多次摸索无果,闪出一个惊人的念头:以魂识去探测!
冥神静心,玄天聪的中境红魂珠从蛙嘴里飞出,围着玉块飞转一圈,朝“阵”字飞去,一闪而没。
“欢迎进入老夫的法阵世界,劝告来者:若非具足七魄者,不可轻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似从蒙蒙上空响起,玄天聪只见面前白茫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白雾在翻腾。听悉此言,百感交集,玄天聪肃然道:“后学玄天聪愿闯阵一试!”
白雾之中显化出一扇朱门,写着“天贼”秦篆二字,玄天聪犹豫一下,推门而入。
门内依然是白茫茫一片,玄天聪信步而行。
白雾之中响起叮咚之音,起初轻若春雨,间歇有节,余音相连,令人闻之精神一爽,如沐春风。玄天聪在想,莫非这位人魂前辈让自己免费赏析一回古乐?虽不通古韵古乐,玄天聪还是觉得此音美妙,如畅述自己心声,因此渐渐地沉缅乐音之中。孰不知乐音既能赏心悦目,亦能杀人于无形之间。
轻快的乐声在讲述着盛世的繁华、生活的富足。而变成了铮铮铁音,一股杀戈之意油然而生,将前面的平和曲韵破坏得一干二净,似乎一场残酷的战争破坏了平静的生活,繁华盛世毁于战火。玄天聪听到了,战马长嘶、士兵呐喊、刀戈相撞......战场上的声音,玄天聪只感心血贲张,那种怒意、战意冲天而起,“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
似痴若狂,玄天聪红影闪动,随乐而舞。
铮铮之音余音刚去,呜咽二胡之声又起。夕阳之下,战场断戈斜插、伏尸遍野、一匹孤独战马不知如何自处,一群北雁正南飞,在空旷的战场上空悲鸣,那是一种悲怆,令人潜然泣下。
玄天聪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梅秀月,忍不住想大哭一场的感觉,但一顿疲劳随之而生,他蓦然清醒:自己方才不是在享受“另类的音乐会”么?怎么会在不知不觉间入情入境,又闹又哭搞得自己身心两疲?
魄中“天贼”,《地藏十王经》释为耳识,玄天聪对此略知一二,便对“天贼”之魄阵另眼相看,若真的入境入情不拔,将力脱魂消而去,此时仍闻听二胡幽曲,只不过权当耳旁风,风过不留迹。
许久之后,雾中那老者吐声道:“天地玄音,大声希夷,各分天籁、地籁、人籁之音。天地赋万音,不脱于五,有心人可赏识入境。然不入境用情,何以知音?只有入境知音、破境而出者,此魄全也。若摒闻拒听者,此魄缺也。若入境闻音不出音,此魄迷也。能入境知音,且破境而者,可窥老夫‘玄音阵’奥妙,望惜之持之。”
玄天聪只是率性而为,无任何矫情,没想到正符老者的玄音阵之道,不得不说踩中一坨****。一团白雾将玄天聪魂影笼罩,闪出“宫、商、角、徵、羽”金光五字,五字如矫龙游凤一样,交替、缠绕飞啭,令人目不暇接。
玄天聪生前不懂乐理,更不知古乐音阶,此时的中境红魂珠受五音冲击,正如雨打芭蕉叶,扑扑夺夺个不停。他只觉得玄音之道变化万端、浩瀚无边,暂且不管那么多,只将这团浓雾与五音金字统统吸入魂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