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渐进,我发觉昨夜压下的怒火又如野草般疯长,险些让我失去理智。
我看着他走到眼前,盈盈弯下腰去行礼,被他一把拦住。
“不必行礼,你现在身子不便。”
我顺从的站起来,笑看不语。
他道:“昨夜朕有些事,没有过去,改日再与你一起,如何?”
“不必了,皇上国事缠身,嫔妾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搅了皇上的大事儿呢?”
他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顺着我的话道:“嗯,昨夜朕是被国事耽误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朕得了空,一定会陪你去的。”
我笑,不去拆穿他,道:“不妨事儿,皇上只管忙,不过还要小心些身子才是。”
明明他是我的枕边人,明明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爹爹,我却要在此与他虚与委蛇,强颜欢笑,这又是何苦?
这不过是戏,可是刚刚开场,我便身心疲惫。
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一个戏子会如我一般,如此没有出息。
他看一看我的脸色,道:“昨夜你应该没有久等才是,那为什么脸色如此青白?今日晨醒你不必去了,朕让太医去给你看看。”
我摇摇头,道:“昨夜嫔妾去的晚了些,没有看到皇上,便知道皇上是被绊住了脚。嫔妾不笨,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儿就巴巴的等一个晚上。嫔妾出来不过一刻钟而已,左右不会出什么事儿。许是今日起得早了,这才脸色不好,不碍事儿的。”
邵暝暄眼中猝然烧起一把火来,默默地看了我片刻,沉了声音道:“你不是会去迟的人,怜之,你说那一番话来,可是还在生气?”
我对他莫名其妙的怒火感到纳闷,道:“怎么会?嫔妾所说如实,难道要嫔妾在雪纺亭苦等一个晚上,这才可以?再说了,您是皇上,国事繁忙,天经地义之事,嫔妾为何要生气?”
他不住的点头,咬牙道:“好!好!你还当真是心胸宽阔!如此,朕也不必再对你内疚!”
我淡淡道:“自然不必。”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我双手在袖中紧紧捂着手炉,边角的雕刻深深印进虎口,早已麻木。
腹中猝然一阵绞痛,我运行真气,强压下去。
无边的怒气在胸中翻滚,带起一股腥甜涌向喉头。
我咽下去,低头道:“如果没什么事儿,嫔妾就去咸阳宫了。”
邵暝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眼看他渐渐走远,今昔在我身后道:“主子,您说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生气?”
我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今昔的眼神一下子惊恐起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如蕞一声尖叫:“主子!”
我疑惑,问道:“怎么了?”
突然觉得嘴角有液体流了下来,我伸手一抹,血红一片。
我扭过头去看邵暝暄,只觉他的背影模糊起来。
腹中绞痛更甚,让我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今昔拿出手帕擦拭我的嘴角,可惜手帕越来越红,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的眼神也越发惊恐。
如蕞等人上前扶住我,道:“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主子?!”
我伸出手去捂着她的嘴,费力道:“不要叫......等皇上走远......”
话音方落,我眼前一黑,直往下跌去。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扶住我,今昔道:“如蕞,你去叫章太医来,快!”
腹中的痛楚越来越甚,好似神经都揪在了一起。
我咬着牙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却还是有大量的血水顺着嘴角流下。
我捂着嘴,想让她们不要惊动他人,可惜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突然,一双不同于女子般柔软的强健臂膀接住不断下滑的我,沉声道:“梁衡,你脚程快,应该会赶在如蕞之前,你去将章太医叫来。”
声音很熟悉,平静的外表下是不可忽视的紧张担忧。
耳边传来今昔等人惊诧的叫声,我疑惑的抬头去看那人,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领,无意识的低声喃喃:“痛......”
那人手臂一紧,声音透出些焦急来:“先忍一忍,卑职这就送您回落静居。”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和命令:“不劳烦楚侍卫了,朕的爱妃,自然由朕来照顾。”
然后另一双手臂把我揽过去,伸手抹去我嘴角的血沫,道:“怜之?你怎么样?”
我努力睁大眼睛,眼前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怎、怎么......是......你?”
他好像生气了,漂亮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道:“那你还想是谁?!不要再说了,先回落静居!”
他一把把我打横抱起来,不由分说迈步就走。
我揪住他的领口,忍耐着腹中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冷汗浸湿了额头。
一张嘴,鲜血便往外冒,将他的金丝龙袍染得乌七八糟,痛感也如刀子般割人肺腑。
然而一股强大的执念让我不顾一切,强撑着问道:“皇上昨夜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身子一僵,脚下不停道:“你不是知道吗?朕昨夜在含元殿议事。”
我一懵,紧紧抓住他的领口,指头都快要断掉,微抬着上身哑声吼道:“你还在骗我!你还在骗我!!”
因为愤怒而大量涌出的鲜血不停歇的冒出来,堵住我的喉咙,直让我喘不过气来,脸色憋得青白一片。
他连忙拍抚我的背部,帮我顺气,嘴里连声道:“先不要说这个,等你好了,朕再给你解释!你不要再动气了,听到没有?!”
我充耳不闻他的安抚,只一叠声道:“到现在,你还在骗我!你骗我......”
猛然,一股暗流冲出下体,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痛彻心扉的阵痛。
我嘶声尖叫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蜷缩起来。
邵暝暄吓了一跳,紧了紧胳膊把我固定住,急道:“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到了......太医马上就来......你再忍一忍......”
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失神的摇着头呻吟道:“痛......好痛......”
他越发焦急,索性运足真气,飞跃而去。
等到了落静居,邵暝暄直接一脚踢开落静居的大门,走进内室将我轻轻放在床上。
我早已神志不清,只是一个劲儿的嚷着痛,就快要跌进虚无之中。
他一直在我耳边说,让我撑着,忍着。
我剧痛之下只觉得耳边似有蚊蝇在飞,扰得我心烦气躁。
肚子里像是有刀子在绞动,我蜷缩起来,下体一阵湿滑,浑身都在泛痛。
不一会儿,章太医等人匆匆赶到,立刻开始救治。
我硬撑了一会儿,可铺天盖地的痛将我包围,拉着我向黑暗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