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终余痕伸手重伤竟还敢来救自己,倾绮风躺在床上拥紧棉被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老爹交待自己要去的承香门竟是三欲门中间那道,难道不知道进去就不可能脱身了么?
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怀中还揣着老爹要交代给承香门道长的一封信。如果承香门只是一道光门而已,又哪里来的什么道长?倾绮风几次想把那封信拆开来看,终是忍下了心头的好奇,这其中有些误会也不一定,一切要等待哑奴回来再说。想着老爹将自己交给哑奴,那么他必然会知道一些事情。
在终余痕昏迷的那一刻,保护自己的红心防御结界便自动化解了。紫煞终是无法放心,始终不肯离开身边一步,三人共同处在一间客房之中,除去终余痕是昏迷不醒,恐怕紫煞此刻正双目炯炯的在黑暗中看紧了自己。
倾绮风侧了一下身子,看见终余痕安静的躺在打好的地铺上,伤口已经包扎了,也托人请了大夫来看,只是不知道到底伤势怎样。已经为他加过一层被子,身边燃着火盆,应是不会寒冷。
三欲门,承香门,老爹,哑奴,鬼笑天,花漫天,紫煞,还有一个从未见过但已经听说了名字的红魅,这些人一个个在脑海中游走,究竟为什么要抓自己,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去承香门......倾绮风感觉自己的整个思维都混乱了,脑中一片昏沉。心中沉沉的叹了口气,渐渐的合上了眼睛。
稀薄的雾气在身边萦绕,手指尖感触到丝丝的微风,倾绮风抬眼四周看着,不知身处何地。有些茫然的往前走着,前方雾气萦绕之中似乎有一个人的身影。
“想不到我会出现在你的梦中,可惜也只是梦里而已,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情形。”
倾绮风皱了皱眉,有几分纳闷,但听那声音柔软干净,温暖的将人沉溺。
“你是谁?”
倾绮风好奇的发问,忽然间雾气四散,那人转过身来,一袭白袍徐徐,长达腰际的银灰色头发似迎风展开的一面旗帜,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隐约有一双锁魂摄心的美目轻轻一弯,顿时漫天花飞。
倾绮风一下就呆了,漫天肆虐的花雨,白的粉的蓝的黄的......直叫人惊叹于这五彩缤纷的杰作,找不出言语可以形容。
“好美啊!”
倾绮风开怀的笑着:“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制造这样美轮美奂的幻境?”
那人手一指,两人身后就各出现一个花藤编制的矮凳。相对而坐,那人轻轻的开口,姿态和言语里透着浑然天成般的慵懒:“你睡前脑中在想谁?”
“恩?”倾绮风沉下眸子想了想:“老爹,哑奴,紫煞......”不过那些人都见过的,难道是红魅么?不对,红魅是个女人。倾绮风眼睛一亮,惊喜出声:“难道,你是花漫天么?”
花漫天:“恩。不过这些花瓣不是什么幻境,只要我心情好的时候,它们自己会跑出来也不一定。”
“啊?自己跑出来的么?”
听闻花漫天说起这片花雨,竟像是描绘一群可爱调皮的精灵。倾绮风伸出手掌,瞬间就接的满了,两手一扬,才发现衣襟上却也落满了这五彩缤纷。
“还有。”花漫天稍稍探了点头:“我在你梦里身体受制,可谓软弱无用,你可不能趁机欺负与我!”
“呃!”
倾绮风一愣,转而呵呵笑了起来,这人已经两千多岁了,竟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来。
花漫天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身下的花藤矮凳似乎自己长出了靠背,花漫天懒洋洋的靠上去:“你是这两千三百年来第一个梦见我的人,我一定会记住你。你叫什么名字?”
“倾绮风!”
倾绮风想也不想张口即出,在花漫天的面前竟是感觉别样的轻松舒适。
花漫天微微点了点头:“你是紫煞为我选中的人吧?等你来到灭花宫,我一定会收你做为宠物。”
“啊?什么......呃,宠物么?”
倾绮风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人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花漫天坐着的藤椅似乎又变成了摇椅一般,轻轻的摇摆几下:“你该醒了,我走了!”
话声刚落,花漫天的身影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一瞬间连同那漫天花雨消失不见。
“嗳!”
倾绮风还不带喊出声音,身下的矮凳也骤然间凭空消失,身下一空,直直地坠在地上。
受惊般的双目一睁,刺目的光线晃了眼,赶紧伸手揉上一揉,这才极其纳闷的坐起身来。
紫煞早已经醒了,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终于是醒了,再睡下去就是日上三竿了。”
“哦!”
倾绮风似乎还没从梦境景象中完全回过神来,怎么花漫天不仅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是紫煞为他选中的人呢?
掀开棉被,踏上了鞋子,正待站起身来:“啊!”
倾绮风这一下差点又跌坐回去,往后一看,竟是紫煞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胳膊拴在了床头上。
倾绮风万分郁闷的往床上一坐:“都说了会跟你走,干嘛还要这样绑着我?”
紫煞不以为然:“万一你什么时候又改了主意,趁我不备偷偷的溜走。再说了,被绑着的又不只你一个。”
听闻紫煞这么一说,倾绮风猛然转头,那终余痕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盘腿坐在还未收起的地铺上,整个上半身被身子紧紧捆着,更是夸张。终余痕精神看着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十分无奈的看着倾绮风,露出了笑颜。
想起昨夜被他相救一事,心中十分的感激,不免冲紫煞不快道:“终大哥身受重伤,你竟还将他绑成这样!”
终余痕嘴角勾了勾,其实也不算什么重伤。昨夜用发钗刺伤了红魅心脏,因为那一时身体感觉相通,不免自身受到牵连。痛是之外的,只是在幻术之下收到的伤害跟别的还要有些不同,所以才会体力尽失,被这个紫煞寻了机会,差点变成亡魂。
现在稍微的虚弱,便是失血过多所致。
看见倾绮风和紫煞因为自己的问题在争论,终余痕置身事外一般静静地看着。
该离开了吧?
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继续留在这个傻小子的身边?
终余痕轻轻合上了眼,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如果再这般下去,也许自己真的要陷身于泥淖。不敢想象该怎样与倾绮风相处,自己的心里竟似再也不能心平气和的以兄弟待他。
终余痕,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心中沉沉的叹息一声,要选择被最终厌恶的结局么?
算了,真的该离开了。只是,在他所说的那个哑奴回来之前,可以继续在他的身边再呆上几天吧?
紫煞心中一直忌惮着终余痕,那里说肯将他放了?倾绮风二人相持不下,各将头扭向一边,互不搭理。
“唉!”
终余痕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何必苦苦求她?一段捆扎的绳索又能奈何?”
紫煞与倾绮风一起看了过去,只见终余痕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先是从背后伸出了左手,冲两人扬了一扬,然后又伸出右手,撑住身子站了起来。那原本结结实实绑在身上的绳索竟似从他胸前滑落一般,散在地上。
紫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可能?这绳子我......”紫煞看了看地上的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竟然已经恢复元气了么?”
终余痕笑吟吟的走到倾绮风身边,用短刀将他胳膊上的绳子割断,一边道:“要说身体么,可能真的需要好好的补上一补,不过此时来讲,对你的那些小伎俩已经足够了!”
终余痕忽然转身,冲紫煞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既然要跟你走,是绮风自己的意思,那我也不好强行出手阻拦。紫煞姑娘还是省省力气,不要让你那些可怜的同类,白白的来我这里送命了!”
紫煞警觉地看着他,一双本来要做出召唤手势的手不动声色的收起:“你竟然知道我要出手?”
终余痕:“你太过紧张,而且杀意太重了。看你的修行也有些年头,又是花漫天的手下,应该不会不知道出手之前隐藏自己的气息,甚至包括哪怕一点能够泄露自己情绪是最重要的吧?特别对于我这样擅长于幻术的人,对于对手的心里和意识把握最是敏感,紫煞姑娘虽在我身后看不到的地方,动手之前的声势也造的过大了些。”
紫煞听闻将头撇向窗外,抿了抿嘴,冷哼一声:“要你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