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得飞快,山峦上已经蒙起一片晚霞,树丛的阴影也开始扩大,加深。不久,晚霞散尽,树丛全部发暗,四野开始凝聚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
陈子轩悠闲地坐在马车上,马车内还有一老者,赧然是孟仲。
这月余时间,虽然陈子轩告诉了秦月心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但秦月心似乎根本不在乎,所以陈子轩整日几乎始终被秦月心缠着,被秦月心这种倾国倾城的可爱美女纠缠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陈子轩的下属们对于这些事根本无法过问,只是悻悻的看着陈子轩无奈,刘清更是假装看不见,似乎相比陈子轩,刘清更怕女人,尤其是怕月心这种美女。
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秦月心的纠缠,陈子轩心情还是很好,望着马车窗外缓缓掠过的山峦,陈子轩笑道:“先生,闲来游离西域雄壮的大漠苍山,相比横刀立马、驰骋于疆场的感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孟仲戏谑道:“只是如今陪伴主上的是属下,若是换成月心小姐,只怕更有风情吧!”
如今听到“月心”两个字,陈子轩心里就发怵,他无奈道:“先生又取笑我了!”
孟仲笑道:“主上,你们如今年轻人的心思,老夫真是搞不明白了,不但主上,就连刘清,对于惹人喜爱的小月心,竟然都避之莫及,想当年老夫年轻之时,血气方刚,若是遇到小月心这种女子,只怕追求都来不及。主上,你没看见手下的将士们吗,望着月心的时候,眼睛都直,若不是月心粘着主上,只怕将士们早已展开疯狂的追势了!”
陈子轩叹气道:“念安是如何想的,我还真不知道,只是如今我心中只有洛云,如何容得下别人,况且我始终将月心当做亲妹妹看待!今番前去轮台,见过洛云之后,拜访包罗万象门门主之时,还需仰仗先生了!”
孟仲道:“老夫定然全力而为,只是如此说来,适才老夫倒是说错了,若是将老夫换成是洛云小姐,主上才真会贴心吧!”
已经数月未见洛云了,陈子轩还真是十分想念,洛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仍然深深印在陈子轩脑海,历历在目。此番陈子轩带着一百霸天卫精英、一百八阵商盟精英,佯装城商队,一路往西,便是赴当日之约,前往轮盘山山麓,与洛云相见。
陈子轩怀念起洛云来,默然不语,孟仲笑道:“主上,老夫如今是十分好奇。这洛云小姐究竟有何等魅力,竟然能让主上对其如此倾心,甚至连月心这种绝伦美女都视若无物。”
陈子轩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心中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无法比拟的感觉!好了好了,先生何时也关心起这些感情之事了!还是聊些别的吧!”
孟仲原本老谋深算的表情,这一路始终都被会心的笑容代替,陈子轩如此一说,他笑得更胜:“主上,自古英雄爱美人,哪个英雄不是妻妾成群,就连老夫一介草民,昔日都有三妻四妾,主上却专心于一女子,老夫实在好奇罢了!不论何事,主上都做得与常人不相,主上真乃当世奇人!”
陈子轩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思维与现时之人自然是大相径庭,但他如何能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孟仲见陈子轩是真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了,于是正色道:“主上,老夫有一事憋在心中很久了,一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见孟仲如此严肃,陈子轩忙点头道:“先生但讲!”
“昔日初得主上赏识,老夫不敢妄议主上麾下爱将,如今西鲜卑攻下危须,形势立下,老夫不才,蒙主上垂青,食主上俸禄,即便说出来,日后会遭主上猜忌,老夫也不得不说了!”孟仲缓缓道。
听罢,陈子轩脸色严谨起来,他忙拱手道:“先生莫非忘了昔日之誓!我既拜先生为师,终生不负!先生但讲,我洗耳恭听!”
孟仲微微点头道:“主上可曾想过,前番为何西鲜卑竟然能瞅准主上将危须之兵调至萧关的片刻之空隙,发兵危须,还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了危须。”
此事确有蹊跷,只是先前陈子轩以为西鲜卑有高人,对他大军的一切动向了若指掌,如今听孟仲一说,他不禁感觉此事没这么简单。先不说西鲜卑为何能得知陈子轩大军动向,仅仅西鲜卑不惜付出五万余人的死伤攻下危须,陈子轩就有些不解,西鲜卑是如何得知陈子轩数日内并无援军?竟然敢如此决断地攻城?
陈子轩问道:“先生请讲!”
孟仲接着道:“危须至萧关,二日之程而已,乌垒至危须,三日之程而已,先前主上将危须之兵调至萧关,又将乌垒之兵调至危须,多不过五日。即便西鲜卑哨探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收集情报,再将情报传出!”
陈子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是如此,之前他还在自责是因为自己用兵不够谨慎才让西鲜卑钻了空子,他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军内有西鲜卑的奸细?”
孟仲微微点头,陈子轩更加吃惊,大军动向除了他陈子轩、孟仲、刘清以及数位将军,其余人根本不知道,难道奸细会是这些陈子轩平日里最信任的人?
想到此,陈子轩不禁心头一寒,若果真如此,那可危险了,他思索着。
刘清?孟仲?庞欣?张祁?许济天?窦柏豪?
孟仲见陈子轩思考,也不打断,只是静静等候陈子轩的判断。
刘清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庞欣?庞欣乃刘清心腹,昔日若非庞欣率大军救援陈子轩,只怕陈子轩早已被羊琇围歼了,况且庞欣自从入平凉军以来,种种迹象都忠心无比,应该不是他。
难道是张祁?不可能!张祁憨厚无比,战场之上更是勇往直前,对陈子轩忠心程度绝对不下刘清,应该也不是他。
难道是窦柏豪?窦柏豪昔日不得陈子轩重用,在与沙尔克大战之时,为了取信于陈子轩,竟然不顾生死,甘愿为大军断后,险些死于非命,应该也不是他。
莫非是许济天?许济天此人平时沉默寡言,弓法超群,总给人一股神秘莫测的感觉,平时与将士们相处也不是很和睦,且危须被攻陷之前,正是许济天防守危须,后被陈子轩调至了萧关。
想着昔日许济天杀敌无数,更是立下了无数战功,封赏之时,他却始终不表现出丝毫表情波动,就连封他为将军之时,他也只是欣然接受,脸上无丝毫谢意,陈子轩越想越怀疑,难道真是许济天?
看到陈子轩心中似乎有了决断,孟仲问道:“主上可曾想到有嫌疑之人?”
陈子轩微微点头道:“听先生如此一说,我倒是怀疑一人!”
孟仲似乎在等陈子轩说出此人,但陈子轩想了一番,却道:“先生说吧,此人是谁?看与我怀疑之人是否相同!”
孟仲叹口气,随即坚定道:“窦柏豪!”
陈子轩心中一惊,他本以为是许济天,没想到竟然是窦柏豪!是他亲自任命的大将军,是他亲自任命的霸天卫主将——窦柏豪!
陈子轩似乎有些不信,却还是面色不惊道:“哦?先生请讲,先生是为何怀疑是窦柏豪?”
孟仲将适才陈子轩一闪即逝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想必陈子轩定是想错了!但孟仲却假装没看见,陈子轩为人主,自然不能将心中怀疑的心腹爱将告知属下,虽然孟仲名义上是陈子轩的老师,但却更是他的臣下。
其实陈子轩不告诉孟仲心中所想也是为了孟仲好,否则但有一日,许济天心生不满,陈子轩必定会怀疑孟仲泄露今日之秘,若是不告诉孟仲,即便日后许济天心中想法再多,陈子轩也定然不会怨及孟仲。
孟仲何许人,这些事自然心知肚明,他忙道:“主上还记得昔日与沙尔克大战之时,命窦柏豪断后之事否?”
陈子轩微微点头,此事陈子轩记忆犹新,就是从那时开始,陈子轩才开始重用窦柏豪。
孟仲接着道:“主上可知,当日窦柏豪一刀断了巴托一条胳膊,而后逃入了澜沧山?”
陈子轩大惊道:“巴托之勇,一招便可击败徐梁,窦柏豪竟然如此勇武?”
孟仲却不回答,只是道:“主上可知,自从老夫投奔主上之后,窦柏豪见了老夫,如临大敌?”
听罢,陈子轩更加怀疑起来,他缓缓道:“窦柏豪是害怕先生说出他的秘密?”
孟仲微微点头道:“若不是主上厚爱老夫,只怕窦柏豪早对老夫不利了!”
陈子轩陷入了沉思,孟仲接着道:“老夫也细细观察了,在主上面前,窦柏豪再未表现出昔日之勇,只是佯作一寻常将领一般,因为昔日窦柏豪所用的正是西鲜卑无极宗的绝技——撼天一刀!他生怕主上辨认出,根本不敢再用!”
“撼天一刀!”陈子轩嘀咕着。
孟仲微微点头道:“正是!这是巴托亲口所说的!而且,此番危须被攻克之后,刘清曾命其率麾下一万霸天卫进攻危须,危须的西鲜卑守军不足两万,且多是疲弱受伤之士,但窦柏豪领一万霸天卫,却损伤两千将士,而后大败而归!归来后我细问张祁,才得知窦柏豪竟然亲自上阵,领一千将士登上了危须城头,被危须守军层层围攻,后在张祁的拼力相救之下,窦柏豪才身受重伤而退。”
陈子轩叹气道:“窦柏豪用兵素来谨慎,想必他也知道,一万霸天卫战力之强,绝对能在一日间攻破岌岌可危的危须,他若不受伤,只怕无理由退去。我真未想到,窦柏豪竟是我军中奸细!妄我如此信任于他!今番若不是先生相告,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继续命他统领我军最精锐的霸天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