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柏豪使出撼天一刀,断了巴托的胳膊后,借着仅存的一点气力,也是飞速逃进了蒲昌山,一路往东北,钻进了深山之中,见并无追兵敢来,他才放心地休息了几个时辰。
窦柏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想到昨夜那心惊动魄的一幕,看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他微微一笑,笑得极为诡异,而后诡异的笑容一晃而逝,唤来的是一张严肃的面孔,陷入深山之中,他又无地图,不知该往何处走才能返回危须,他只好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行。
陈子轩率领着一千余残兵败将,披荆斩棘,举步艰难地穿行在蒲昌山茫茫的山麓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却感觉比奔行了一天还要累,将士们一个个面色颓唐,仿佛已经成了麻木的机械,只是惯性地拨弄着树枝,迈着沉重的步子。
这时,许济天在前方却突然一挥手,大军立刻警觉起来,原本麻木的平凉军也顷刻间握紧了手中的利刃,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陈子轩也是微微一惊,而后对许济天点了点头,许济天悄悄匍匐前行,向前方树枝拨动的方向探去。
窦柏豪也十分郁闷,听着前方“哗啦啦”的声音,加上无数纷至而来的步伐,他知道自己恐怕是遭遇到了一股至少一千人的部队。
没想到西域士兵为了自己,竟然大面积搜山,早知道就不砍掉那将领的胳膊了!窦柏豪心中暗暗想着,却已经将身体完全埋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古朴的长刀。
许济天离窦柏豪越来越近,二人的心跳都瞬间加速起来,许济天稳妥起见,抽出一根翎箭,对着茂密的树枝后面射去。
只听树枝后面一阵骚动,而后窦柏豪顷刻间从树枝后面弹起,手举长刀,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许济天头上砍去。
看到面前的人竟然是许济天,窦柏豪忙收刀,在空中迟疑了半刻。
许济天可没看清,仓促中一脚将窦柏豪重新踹了回去,而后心中才纳闷,那面孔怎么这么熟悉?
许济天忙令后面准备射击的众人停了下来,而后拨开树枝,只见窦柏豪捂着肚子,一脸埋怨地看着许济天道:“奶奶个嘴!你这小子出脚也太狠了!”
许济天看到是窦柏豪,忙拉起他来,不好意思道:“我以为是西域伏兵呢!出脚自然是狠了点!”随即他转过头去,对陈子轩大声道:“参军大人!是窦统领!”
陈子轩听到窦统领三个字,顷刻间便想到了窦柏豪,心头不禁微微一颤,他还活着?这是陈子轩的第一个想法,而后匆忙跑了上去,见真是窦柏豪,陈子轩拉起他的手,开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窦柏豪被陈子轩这么一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仿佛初恋的小女人一般,害羞道:“末将见过参军大人!”
陈子轩摆了摆手道:“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今后我们兄弟相称!还有你!许济天!你们都长我十几岁,以后称我为子轩便可!”
许济天摸了摸头,憨笑道:“末将不敢!”
窦柏豪也忙摇头道:“参军大人!末将手底下的一千兄弟全战死了!末将无颜活着见参军大人!”
陈子轩叹了口气道:“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的!他日我必攻破白龙堆,为兄弟们报仇!好了,不提这些了,你还活着就好!这是这场大战到现在,让我心中唯一高兴的事!”
窦柏豪也叹了口气道:“承蒙参军大人厚爱!末将今后必誓死效命!”
陈子轩又看了许济天一眼,却道:“今后我们兄弟相称!别参军大人了!听得别扭!”
许济天道:“参军大人贵为皇子!我等岂敢高攀!”
陈子轩冷哼一声道:“皇子?他日就算我成了皇帝!你们照样称我子轩便是!天下孰人不是人?是人就一概平等!何有贵贱之分?不管是皇帝,抑或是将军,都是一个官职罢了,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陈子轩一语说完,所有将士心中都微微一颤,要知道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皇帝耳边,绝对是杀头之罪,这些人不管是文人武将,或者是一介莽夫,自小受的教育就是贵贱有分,忠于君王!他们没想到身为皇子的陈子轩竟然这般大逆不道,一个个都不敢言语了。
就连许济天跟窦柏豪听了这一席话,面色也微微动容,不敢应答。
陈子轩怎会看不透他们的心思,古人思想被禁锢地太厉害,想让他们接受人人平等这个言论,只怕可能性甚微,陈子轩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便转移话题道:“从我陈子轩至平凉一直到如今,我可亏待过跟着我的将士?”
陈子轩对待手下将士的确很好,就是军纪严了点,不然将士们也不会这般誓死效命,众人都沉默了,闭口不答。
陈子轩接着道:“我观天下局势,我陈国、西蜀、南明、南唐、鲜卑、西域、匈奴,个个自立,都称皇帝,实则是一方诸侯而已!他日天下必然大乱,战争四起!我陈子轩今日立誓!只要兄弟们跟着我陈子轩征战四方,踏平天下疆土,他日必是王侯将相,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众人思索了起来,陈子轩说得的确有道理,当年永朔年间,天下大乱,皇帝被鲜卑人所杀,当今的陈国皇帝就是扫平了中原、关中之地,才自称为皇帝;而南唐南明之辈,更是起身于一介草莽,借着顺承天命的口号,才占据了江南之地,如今竟然也自称为皇帝;鲜卑匈奴更不用说,中原之人都称其为蛮族,竟然也自称承天命,称皇帝。当年天下,皇帝实在太多了,确仅仅是一介诸侯而已,若是来日跟着陈子轩荡平天下,或许真能如这些人一般,成就王侯之业。
想到这里,将士们个个都沸腾起来,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大逆不道,瞬间抛之脑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我等今后誓死追随参军大人!荡平天下!”
接着,似乎人人都被传染了,高声喊了出来。
陈子轩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我陈子轩必不会辜负兄弟们!”
一阵高涨的热情过后,原本疲惫的众人心中都火热起来,恨不能立刻回到危须,重整旗鼓,再杀回来。
路上,窦柏豪对陈子轩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陈子轩只是不停地点头,他此刻对窦柏豪已经是十分信任,他知道,若不是窦柏豪领着那一千将士拖延了孟仲大军半个时辰,只怕现在平凉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时至傍晚,许济天兴冲冲地跑来道:“参军大人,翻过前面的山头,就出蒲昌山了,而后进入危须东部的黎阳道,离危须不过还有十几里。幸亏参军大人神机妙算,西域军根本没有追来,想必还在西部苦苦搜索呢!”
陈子轩却道:“此事也难说,说不定西域军并未追击我等,而是全力追缴徐梁他们了,不知徐梁他们可否安全抵达了危须。许济天,让你别叫我参军大人了!你怎么改不了!”
许济天面色难堪地支吾道:“末将……”
陈子轩知道这一时半会,这许济天是改不了,这种上下关系已经熏陶了他三十多年了,想立刻改去,哪有这般容易,便道:“罢了,罢了!”
窦柏豪笑道:“参军大人别难为我们了,监军大人这样称呼你还行,我们怎么行呢。参军大人对我等的厚爱,我等记在心里便是了!”
陈子轩只好点了点头道:“也罢!许济天,你继续领前军探路,一日不到危须,切不可懈怠!”
许济天忙拱手道:“诺!”好像这才是他喜欢的感觉,而后急忙跑回了前军之中。
看着他的身影,陈子轩无奈地摇了摇头。
窦柏豪也拱手道:“末将随许济天一同开路去!”
陈子轩看了看窦柏豪,见他身体确实无恙,便点头道:“如此也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