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用多礼。”他微微抬手，神色淡漠。
“金铃，把这些拿去熬药，就按照那个方子，小心一些……算了，还是我去熬吧。”越轻泠拿了个盒子出来，只有巴掌大，关得紧密，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想要递给金铃，停了停，转口，示意金铃带路。
金铃眨眨眼，似乎想说什么，抿了抿唇，点头，走到角门那边去了。
沁芯走上前，敛衽福了一福，然后跪拜，“蓝沁芯拜见莫前辈。”我微微惊讶，她姓蓝？可是龙族皇姓是敖，怎么会有个外姓的公主？
她静静的跪在地上，双手垂在身前，握得紧紧的，身子微微颤抖，自打下山后，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行礼是叩拜，一时愣住了，他却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多年不见，你也长大了，青浦呢？”
“青浦他几年前去了，我把他留下的玉佩放到碧水潭下。”
“这样啊……你也辛苦了。”
“……不敢。”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他只是拍了拍沁芯的肩，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朝屋里走去，“既然是如此，你也回去吧，不过，这里的事……”顿了顿，语气冷冽，余音也森杀阴寒。
“是，蓝沁芯谨遵君命，不敢外道，恕我告退。”
他点点头，只是瞄了眼敖易欣，敖易欣回头看了看沁芯，唇微动，空气中有些微动，应该是法术传音，虽然不知他们说什么，但很明显跟他相关，也很明显不想让我们知道。然后沁芯施然离去，离开前很难得的拿了个锦囊给林沐。
林沐却没有接下，只是看了我一眼。
沁芯侧着头，有些迷茫不解，“这个是百草囊，里面装着很多种药粉材料，对一般的毒有趋避的效果，你带着这个一般的鱼不会攻击你，而且也不容易中毒，对妖也有一定的震慑能力，况且……”
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收回，“算了，那么，以后请多多保重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身影渐渐溶入水中，一转身，门又关上了，把所有的东西都隔开。
啊……这个龙族公主还真的很有秘密，她刚才跟他的对话，还有那个送出来又收回去的香囊，真是存在太多太多难以说出口的谜团，还有他，到底是谁呢？来头如此之大，真是三界都有熟人，随时随地都能来个久别重逢，甚至连公主殿下也要对他下跪，如此磅礴宏大的势力，如此热闹非凡的气势，真叫我无语望苍天。
一瞬，有些恍惚。
这时，感觉衣袖似乎被谁扯了下，回神，是林沐，他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莫前辈已经在屋里等很久了，不好如此失礼。”
我看了看他，“林沐，你认识他吗？”想了想又加了句，“他是谁？”
林沐点点头，语气肃然且尊崇坚定，“你指的是莫前辈吧，我也不算真正认识他。五年前我跟师傅去一位世家做客，就在那里遇见他，那时他也是一位客人，师傅说他曾对我们砚山派有大恩，所有门下遇见必须执弟子礼相待，甚至包括掌门，师傅也尊他为莫前辈——况且这次也是他四处奔波为我寻药，救命之恩当竭力相报。”
——这妖精在人间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啊，内心再度仰望一下。
走入客厅，他和敖易欣不知说着什么，声音轻微，虽然隔得不远，却让人听不清，我故意把步子放重，然后和林沐走到一旁凳子上坐下，等着他们说完话。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难以说明的感觉，其实，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是多了一个人出来，立即变得不同了。这样的感觉很难简单说出来，他们的谈话声音渐渐大了，其实也不是真的变得大声，只是让人能听清楚而已。
“这个就是天青地白，对火毒有效吗？”
“不错，虽然是长在硫磺之地，但蕊心极寒，加上你们龙族的丹药，应该可以炼制成，这次不需要我动手了吧。”
“……区区小事怎敢劳烦您老。”
“药性越烈，越需小心，若是不能均匀分离，只怕白费了药，下回可就没地寻药了。”
“是，我会小心。”
听着敖易欣语气中的郁闷，努力忍了笑，转头看了看林沐，他斜斜靠在凳子上，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还有微微的汗，一惊，伸手摸过去，他的脸凉凉的，我的手也凉凉的，那些不是热出来的汗，是痛出来的冷汗，顿时无措。
“林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让开。”敖易欣把我拨到一旁，从怀里掏了药出来，直接就往林沐嘴里塞，然后一把拉过林沐，走进房间，我想跟过去，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他，摇摇头，“不用担心，药已经弄回来了，吃过就没事了。”
“可是……”除了那次后，我就没见过林沐有这样痛苦的样子，之前是药压制的缘故，现在压不住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不叫人担心呢，本能的反驳一句，但，十分奇异的，他只是淡淡扫眼过来，心里的惶恐不安竟然平静下来。
对视一眼，点点头，“好，我们到外边等。”
院子里，原本的餐碗菜鱼狼籍一片早已恢复成平时的干净，清雅而宁静，似乎把所有的一切都沉寂下来，淡淡的，温和而安然。他背手而立，就这样站在一株树下，这里的树不是普通的树木，而是由贝壳海螺珊瑚组成的，高贵奢华美艳，可偏偏他站在那里如霜华琼花，怎么看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清雅。
“在想什么？”他靠近过来，轻声问。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连忙摇头，晃去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纵然一无所知，但是也能从那几句话中听出来，那些药不是好采摘的，而熬药需要用到的人力物力也不是那么简单，甚至，他的身份，也不会亲自来做这些事。而我何其有幸，能得到他如此尽力相助。
他微微一笑，神色有些黯然，“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我摇摇头，正色道，“不，我真的想知道。我宁愿早些知道，也不想心中不舒服，更不想别人不舒服，虽然，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被瞒着的感觉不好受。”
师傅，他，越轻泠，敖易欣，林沐，还有穆越翎，他们每个人都有隐瞒我的地方，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没必要事事对人说，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天下突然掉下个如此大的馅饼来，就不怕我噎住了，被胀坏了吗？
他一怔，随即一叹，摇摇头，“如果可以，你不会想知道的……算了，以后，你会知道的。”伸手，轻轻摸着我的发，“你有什么打算？”
微微低了头，他既然不想说的话，我就没必要苦苦追问了，否则，若是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不是更惨。
打算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去哪里，做什么……回山上吗？师傅已经下了山，不知去向，我回去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之前是担心林沐的伤，现在听他说来应该会安好无恙了，而我，却不知该做什么。
大家应该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我淡淡笑了笑，看着天边，水波涟漪外是阴沉沉的浓云，似乎阴暗许多，只有天边一缕阳光斜斜射下一条光束，透出抹清澈的亮意，阳光即将破云而出，很快又是遍地金光了吧，而我，也应该离开这里了。
无论去哪里都好，也不该留在这里了。
“去一趟火鸦林怎样，那里或许有不错的收获。”
“好，谢谢你。”虽然不想对他言谢，却不知不觉说了出口。
“不用对我道谢，因为，不需要。”他淡淡一笑，又摸了摸我的头，身影渐渐消失，如随着空气流动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