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错嘛,又有长进了。”敖易欣一贯的,傲然淡漠的语调响起,顺音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山洞的一侧,依旧是澄蓝的锦裳,华美,高贵。
“你回来了。”越轻泠微微一笑,“如何,查得怎样?”
敖易欣面上一沉,冷冷哼了声,走到一旁坐下。
对于林沐媚娘两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三个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唯一清楚的是他们被下了某种咒,于生命无害,但却无法苏醒。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穆越翎做的手脚,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暂时只能尽力去为他们解咒。
虽然是活着,但这样的活着却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无法问他们自身感觉,如果是我的话,却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尤其是听到敖易欣说他们或许并非没有感觉,只是不能做出任何反应,更让我心悸。
如果,我的能力再高些就好了。
没有任何一次的修炼比现在来得更努力,更积极,也更专注。比起之前那惨痛的战争,我更愿意倾尽所有来让他们苏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来到这里?
越轻泠告诉我说是有人把他们放在山庄门口,他才顺便带了他们到这里。这事会是谁做的呢?是穆越翎吗?不知道我到底是希望是他还是不希望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对穆越翎到底存在一种怎样的感情。
不是恨,不是怨,也不是喜欢。毕竟他的身份所限,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之前一起渡过的日子,一直都记得,他那时是真心的。至于为何后来会做那些事,不想再去追究了,杀人的不是他,这点我可以确定。那样就够了,其它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但,如果再见的话,要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
沧海桑田,流年易转,有些事,过去了,就永远不必提起。
“我们在商量你的事,你发什么傻。”敖易欣突然提高声音,一束水波扑了我一脸,语调危险,脸上挂着危险的淡笑。
“我只是在想,如果连你们也无法解开这样的咒,那些道士很有实力。”默默抹去脸上的水珠,有些凉意,不会很冰,因为是我的错,所以没说什么。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何必这样阴阳怪气。”敖易欣皱皱眉。
越轻泠略略一怔,而后摇摇头,“依依姑娘可是信不过我们?”语音清淡,全无惊讶,反而敖易欣噌的站起来,“哼,你当你是什么宝贝,我非得护着你不成。”只是这样一站,语调也是平淡无波,却骤然发出一股凌然傲气,让人莫可逼视,隐隐绰绰似乎有层极薄的光晕绕在他身边,平添几分危险。
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经过那场战后,依依姑娘对人多了份戒心也是正常的,易欣你不需如此。”越轻泠微微摇手,示意他收敛一二,待敖易欣冷哼一声恢复平常样后,方转过来静静的看着我,“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只是目前救人为主,其余的,不必多说。”
他的眼眸原是褐色,如今却淡淡的拢了层薄烟般,幽冷淡远,不由心头一震,慢慢低下了头,有些心虚。
空山寂静,只有风过的声音。
或许是有些恩将仇报,但是,经过那之后,我真的无法再坦然去相信任何人,即使不为自己,也会为身边的人担心。在这里休养了三个多月了,我跟他们见面的机会却是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但他们对我的好却是毋庸置疑的。
想了想,抬头看着越轻泠,“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想知道为什么李阳新会是你舅舅。”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仙族的外甥呢?这事无论怎么想也觉得太过诡异。况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时间的流逝不同,虽然凭外表看来李阳新是很像长辈,但实际上他年纪是最小的吧。
他微微蹙眉,“你是因为这个才不信任我?”
我没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过去,半晌,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很简单,当年游历尘世时,偶遇到他,他说我跟他妹妹很相似,所以就认下了。”
“……这么简单?”我还没发表意见,敖易欣愣了下,而后瞪大了眼看着越轻泠。
点头,轻轻一叹,“就是这么简单,所以我一直都没说。”越轻泠的声音透露着无奈的笑意,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当初你们也看到他的眼睛,或许也跟我有同样的决定。”
这个大概就算解释了,听到这里,敖易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而后撇撇嘴,哼了声,不屑而高傲,“你以为李阳新的事跟你有关吗?别把自己看高了,即使没有你,他也难逃一死……”
嗯?这话什么意思?
越轻泠瞄眼过去,他的声音截然而止。
看来他们的确是有些事瞒了我,到底是什么呢?想要问清楚,但想了想,这些事我问了又能如何呢?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复生,而活着的,才是最重要。
相信他们吗?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真正信任他人的一日。
这个话题就这样打住了,他们没继续追问我还信不信他们,我也没说,信任这个词,不是挂在嘴边就够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后,我会选择相信吧。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过了几天,趁着雨天,我回到了御剑山庄。
天还是那样的灰沉沉,云也依旧压得低低的,雨丝漫天,破碎的石块,断裂的墙垣,及火烧后焦黑的树木,不过数月,繁华成空。只剩下风雨萧瑟,岚雾迷蒙,及近乎永寂的沉默,无边无际的灰暗。
所遇到的人,所遇到的事,都那么措手不及,就换了个模样。
只剩下媚娘跟林沐还在身边。
可,他们也与之前不一样了。
手指无意识的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笛,移手就唇,低低的呜咽吹着。没打算吹那首曲子出来,只是纯粹发泄一下。
悲怆也好,无奈也好,都缄默在一片随心吹就的曲调中。
不知过了多久,停下,感觉脸上有些湿湿的,不知不觉间淌了一脸的泪,连忙伸手抹去,明明我没有悲伤啊,为何会如此呢,正不解之余身后却传来一句似叹似忧的问话,“依依,你最近好吗?”
连忙转过身来,一怔,是他。
我跟他,竟然又在如此诡异的地方重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