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总是来势汹汹,而这天凉气钻了个空子,一下子柔和了骄阳的跋扈。乔月白见天气好,拣了个本子到校园里去写日记。好容易找了块地方坐下,她将头发卡到耳朵后头,低头却看见脚下一朵木芙蓉,不知道是被谁折了扔在那里。白得有些透明的花瓣上染了些尘土,蔫蔫的。
乔月白想起“花开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想完又嫌自己可笑,去翻开本子,眼睛却不由得要往那朵木芙蓉上看。看了半天,跺了跺脚,低头去拾了,放在手里也不是,真要学林黛玉将它葬到泥里更不是。又跺了跺脚,对着那朵花道:“你想要怎么样,总不是要跟着我。”
“咦?”
月白听见声音,人一窘,手上的木芙蓉未松掉,膝上的本子已经滑到地上去了,于是手忙脚乱去捡本子。却看见是别人的手将本子拾起来,她抬头一看,是他,是杜段生。这么大一座校园,偏偏遇见的是他,还是叫她在这么窘的境况下。她一着急,又险些摔倒。
杜段生伸手去扶她,一面笑起来,道:“怎么吓成这样。”
直到重新稳稳地坐下,乔月白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只好装模作样不去理他。杜段生在她身边坐下了,笑道:“你作甚么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说完将日记本子递回给她,不经意般地瞥了一眼,看到深蓝底子上印了青年手册四个字,下面贴了一张剪裁得小小的粉色复印纸,颇富童趣地写着“非礼勿视”。
他觉得有趣,又问道:“看见封皮了,算不算得上是非礼?”
窘成了这样,乔月白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一手将本子夺过来。杜段生呵呵笑了,起身拍了拍烟灰色的风衣,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她刚想开口问,杜段生却开口道:“日记总归是不写最好,免得不小心叫人看了,你又没有地方去哭。”语气很温柔,清清淡淡地吐出来,不小心便织成一盘丝将乔月白索在里头。
她的身子僵了僵,杜段生轻轻将手插在口袋里头,转身走了。这一走,显得这句话硬生生地卡在那里,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今日天晴,风微而凉。我想了太多,于是大抵又变成了什么都没有想。”待杜段生走了,乔月白翻开本子写了几句,再写不下去了,笔顿在纸上,沁出一粒小小的墨渍,却叫她觉得刺目,因而抬笔划了个叉,就更叫人心里渗得慌,左不是右不是,最后哗啦一声,干脆撕掉了这张纸,手上没有抓稳,那纸就被风刮起跑了,在天上旋了两圈,又枯枯地落到地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