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过一会儿,大家去吃饭。董太太在房间没有出来,说是逛得累了,要先休息一下。乔月白问董依真道:“你母亲没有事吧?”董依真拣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道:“你不要瞎操心,她总是不吃晚饭,说要保持好身材。我才不要管什么身材,吃好了才是首要。”
艾伦道:“是是是,偏你这样健康的身材,我才喜欢。”董依真拿筷子敲了敲碗沿,道:“谁叫你喜欢啦?”艾伦赶紧替董依真拈了一只鸡腿,道:“不喜欢不喜欢,你快快多吃。”董依真忍不住笑了,道:“我又并不是猪。”说着却低头在鸡腿上咬了一口。
一顿饭吃完,董依真吩咐佣人去切些水果送上来,乔月白说要走,她便拉住月白的手,道:“急什么,时间还早。”乔月白拍拍她的手背,道:“病了便要早点休息,明天我在学校里头见你。”她略一思忖,扯了扯乔月白的袖子,撒娇道:“那你跟我到房间去一去。”
乔月白笑着说:“好。”
艾伦插嘴道:“你们讲什么悄悄话,还不敢当着我们的面。”董依真瞪了他一眼,道:“叫你学学罗伯特,他都没有说话,偏你有意见。”说着就拉住乔月白进房间了。
进房间后董依真便反手关了门。乔月白笑道:“干什么这么神秘。”董依真光笑,不说话,转身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在首饰盒里拿出一串闪亮亮的东西。
月白看清楚了,是昨天被董依真扔掉的那条项链,心中一阵涌动,原来她捡回来了,说她昨天晚上出去,怕就是去找的项链。丢在大马路上,也不晓得是花了多少力气找回来的,是这样才生的病吧。
董依真动手将项链戴在脖子上,低声道:“我昨天晚上去找,没有找到,是今天上午罗伯特悄悄带回给我的。他原以为我不在家,想交给吴妈收着,结果知道我生病了,下午就又带了艾伦一起来看我。”
乔月白没有说话,走过去捏住她的手,算是彻底言归于好了。
董依真不好意思地笑道:“嗳呀,并不要再说昨天的事情了。你觉得罗伯特好不好?”说着去翻梳妆台上董太太放下的那几个袋子。
“他好不好,你最清楚了。”月白看见她掩饰的神情,想笑,却不敢太大声,憋着,“只用看一看你的脸红成这样就知道了。”
董依真本来并没有脸红,但是被乔月白一说,反而红了起来,嘴硬道:“胡说什么,我哪里会脸红了?”乔月白终于忍不住笑出来,道:“你是真正喜欢罗伯特。”董依真赶紧去捂她的嘴,道:“你小点声音。”乔月白反而笑得更凶了,笑过一会儿,压低声音道:“那艾伦怎么办?”
董依真无奈地松了手,脸上却很欢喜,道:“我哪里管得了他,他自己去办。”说着从袋子里抖出一件黑色的外套,领口镶了一圈珍珠。她将衣服随手扔到桌上,接着道:“我妈哪里在给我买衣服,明明是给她自己!怎么穿得出去,老气横秋的!”
月白笑道:“哪里有这么糟了。”董依真又打开了几个袋子,都不满意,转身问月白:“你说罗伯特喜欢不喜欢我?”月白抵着墙站了,揶揄道:“交际高手竟然来问我这个问题。”董依真脸更红了,干脆不去看她。
又聊了一会儿,董依真道:“我叫他们送你回去。”
乔月白忙道:“不用送我,叫罗伯特多陪你一下,坐电车就很方便。”依真伸手去捏她的鼻子,道:“总算叫你找着机会取笑我了是不是?”
乔月白边去开门边回头看了董依真一眼,笑道:“我怎么敢取笑你。”
艾伦和罗伯特正坐在客厅里头吃水果,看见她们两个人走出来,艾伦道:“你们的秘密谈话结束了?”乔月白还是笑着,答道:“嗳,我要回去了。”罗伯特站起身来,扯了扯衣服,说:“我们送你。”
“不用了,你们多玩一会儿。”乔月白连忙道。
罗伯特看了艾伦一眼,见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愿,便不再多说,默默地走过来,同董依真一起送乔月白到门口。
这时董太太在屋里叫了一声,依真本并不想理,偏董太太一声高过一声,吴妈急道:“哎唷,小姐,你赶紧去一趟。”她只得对月白道:“我便不送你下去了。”乔月白手里接过吴妈递过来的外套,穿上了,道:“你快去罢。”董依真无奈地朝她做了个鬼脸,回身往里头走去。
罗伯特道:“我送你去车站。”
乔月白将绒线手套戴好了,又去戴围巾,这才道:“我一个人并没有关系,没有几步路。”罗伯特欲言又止,最后道:“你扣子扣歪了。”乔月白低头看,才发现大衣上扣错了一颗扣子,衣服被斜斜地扯着,忙去重新扣,嘴里道:“谢谢。”
罗伯特身体斜斜靠在门边,突然问道:“谢的是什么?”乔月白猛一抬头,看见他正定定地看住自己,心里一阵慌,很不太平,却淡淡道:“替我自己谢谢你告诉我扣子歪了,又替依真谢谢你帮她捡回了链子。”
罗伯特再不说话,只默然地看着她。
乔月白推开门往外头走,楼道里冷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竟然扑得她的眼睛有一些湿。一瞬间她比什么时候都要希望依真快乐,也希望她自己能够快乐——如果能叫杜段生拥有她,那么,她就会快乐吧。这样想着,觉得这种冷一寸寸,一分分,渐渐渗到骨头里了。他是从来也没有想过她的吧,那天的情绪,原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