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着一身浅灰色西装的寒子衿大步地走在病院的长廊里,他刚刚探望了一个公司的老董事,那个老头子因为之前在某次工作上与他闹出过不愉快,因此见到他来却也只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寒子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内心早已火得要命——然而仍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怎么也会忍得住这口气。
秘书小姐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正在向他汇报着今天剩下的行程。
“…中午十二点与J公司的郑总有个会餐…下午二点…”
他突然一抬手打断了秘书小姐的汇报,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秘书小姐一脸不解地道:“…寒总…?”
寒子衿留下一句‘先去车里等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好像看到了她,就在刚刚她正在不远处的走廊转弯的时候。他躲避着长廊里的人,加快脚步地向她的方向走去——果然是她!
季怀皎正穿着一看就是电影道具服装的衣服,一手拎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拖到了地上却浑然不知。她的头发随便地挽了起来,几绺碎发被汗水黏在细长白皙的脖子上,此时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寒子衿并没有马上上前拉住她,也没有出声喊住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眼睛深深地看向她纤瘦的背。
他看见她拐进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打电话,脸上带着莫名的紧张,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得逞了…”他看到她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表情说道。
“您究竟还要我怎么做?…我现在已经万劫不复了…”她脸上的泪水突然间仿佛泉涌,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寒子衿觉得自己的心像抽筋了一下,他此时多么想像从前那样,在这个时候能够不顾一切地马上到她的身边给予她充足的安慰。
一张纸从她的手中滑了下来,她却仿佛并未察觉,只是合上手机双眼呆滞地向病院门口走去。
他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那一张薄纸,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在看到那张化验单的时候,寒子衿觉得自己仿佛全身结了冰。那上面赫然用红色的字体写着:怀孕。
他脑中一片混乱,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追上她,拉着她的胳膊,在她的眼前晃动着那张化验单冷冷地问道:“季怀皎你说,这是什么?”
她并没有因他的出现感到诧异,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化再变化,最后冷笑道:“不是都写着呢么,为什么还要问我?…”
他屏住气再次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大笑着,与脸上未干的泪痕显得十分不和谐,“我能有什么意思?…对…对…这上面明明写着呢…”她念叨着,仿佛也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寒子衿再次强压着怒火说道:“那孩子是谁的?是…南风?”
季怀皎一脸讽刺地说道:“这好像不是你该过问的!…你不是也觉得,我很随便…”
还没有说完,她就听到掌掴的声音大得在长廊里回响,随后脸上一阵火辣,耳朵里嗡嗡地叫着。
她捂着脸看向寒子衿,他的手尤举得很高。
她笑着说:“现在我们两清了…就当我还上次打你的那巴掌。”寒子衿眼中尽是怒火,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她却仍旧笑着,就像一个疯女人。
季怀皎尤自站在原地,眼泪顺着她微笑的两腮滑进嘴里,很苦。
……
当季怀皎整理好情绪后回到家,刚进门就看见纪南风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林姐笑着迎出来说道:“小姐可回来了,纪先生来了一会了,一直等着呢。”说完就走去楼上忙活去了。
她把包轻轻地放在琉璃桌上,缓步走到纪南风身边说道:“你来了怎么也没打电话告诉我?今天我去片场了,要是回来得晚你岂不是要这样傻等着了?”
纪南风仿佛一直在深思,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马上对她嬉皮笑脸地说道:“要是你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等着呗,要不怎么显示我对小怀皎的诚心啊?”
季怀皎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说道:“纪南风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有点累…”
纪南风静静端详了一会,问道:“还好么?脸色怎么这么差?”
季怀皎异常平静地说:“好啊,就是拍戏有那么点休息不好…不过你别担心…就是一点点…我睡一觉就好了。”
纪南风马上放心道:“这样最好。对了,上次的晚饭因为你都没吃成,你可不能耍赖哦…周五晚上有空没有?补给我吧。”
季怀皎看着他一脸赖皮加恳求的样子,知是推不掉了,只好点头答应他。
……
和十年来几千个日日夜夜一样,季怀皎再次失眠了。她抬起手抚mo着自己的肚子,仍旧是平坦的小腹,然而她却觉得好像有一颗毒瘤一样的东西驻扎在这里,让她觉得自己异常地肮脏。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了床,拨通姜小姐的电话歉疚地再次请了假。或许经过昨天她突然昏倒的那一幕,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强求。姜小姐马上就回复说导演那边已经打好招呼,并让她好好休息。
她穿好衣服对着梳妆镜,镜中的人显得十分地憔悴和苍白,脸颊瘦得几乎要凹进去到自己都快要认不出,双眼中有着浓雾般的迷茫。
她拿起手边的包,最后看一眼梳妆镜中自己的样子,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开车来到昨天的病院,戴上墨镜掩饰住自己的脸,随后径直来到四楼的妇产科手术室,领了号码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着。
等候的人并不是很多,因此不到一会她就被护士小姐叫到了手术室。她穿着手术用的衣服躺在那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上衣角。
带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的女医生以为她很紧张,冷声说道:“那么紧张干什么,放松。”
当机器声音发出巨大声音的时候,她感到了下身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季怀皎觉得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要把她肚子中的那颗毒瘤狠狠地拉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她忍着疼痛反而绽出笑容——她终是可以解脱了。
当机器声停止的时候,带着口罩的女医生平静对她说道:“可以了,你可以再观察两小时再离开,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她颤抖着走下手术床,正挪动着疼痛之极的身体向门口走去时,女医生严肃地说道:“以后最好小心些…如果再流产几次的话你可能会终身不育…”
她谢过,一步步地迈着颤抖的脚步挪回自己的车里,当她觉得自己仿佛拼了命一样地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忽然间泪如雨下。
对季怀皎来说,这样的疼痛并不是第一次,她早已麻木——然而心里的那个已经永远去不掉的毒瘤,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