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王焯心怀侥幸的等着前线的毛当将军那边传来什么好消息,这样说不定他父亲王显在长安的危险能小很多。同时,他叫人赶紧准备起行李盘缠和马车,他还是打算冒险冲到长安去试一试,总不能坐以待毙!
王焯对自己母亲孙氏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便将事情细细的将给她听,老夫人一听也焦急得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茶不思饭不想,看得王焯心里也挺不放心的,便这两天多陪陪他娘。
这几天,董颜都没再回来过,王焯就不再多想她了,反正只是假离婚而已。
然而另一件事倒让他觉得很奇怪,本来彭城内的大小官员或公或私,都时不时会上门来拜访一下打打交道,特别是近期父亲出差前往长安,都常有人讪讪的来询问父亲的归期。可自从军中出事之后,这两天那些人都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王焯无奈,难道他们还一同公费旅游去了?
怕是军中的消息他们已经探听到了,那现在躲还躲不急,自然不会上门来了。
世态本如此,人走茶也凉!
第三天,王焯等不及了,军中不会来什么有价值消息了,顶多就是哪个地方又开打了,晋北府兵往哪儿转移了的消息,不能给父亲带来多大的好处。王焯打定主意要去一趟长安,他只求大秦天王苻坚就算大发雷霆之怒也不要太狠太急,如果他父亲是被关入大狱慢慢审,那便还有的救。
这么一想,王焯只能尽量往包袱里多塞点金银珠宝,要打交道花费大呀。
王焯陪着他娘搜他爹的私房钱,可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都只找到那么七根小小的金条,看得王焯都觉得怪寒碜的。王焯无奈,爹啊,你怎么就这么清廉啊!那些小官来了你多少也搜刮点嘛!
钱也就只能准备这么些了,王焯觉得不能再拖,便要出发前往长安。
这日,王焯刚向母亲辞别,正要叫家奴牵出马车,忽然小叶匆匆的大步跑了出来,速度飞快,脚后卷起一片尘土。她跑得小脸微红,着急的壮大胆子对王焯喊道:“少主,少主,等等,小叶求您了,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王焯一愣,这丫头跟去干嘛,我可不是到哪里都要人伺候着的贵公子。王焯转头看了看她的一身装束,眼睛直了:小叶今天头发简单的扎起在后脑,还包上了朱红的粗布大头巾,一身翠衣灰裤的短装打扮,腿上还缠上了绑腿青绳,一双褚色粗布鞋——这是演的哪出啊,瞧这样子村姑不像村姑的,说是绿林女侠倒还勉强有那么点像。
他看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他记得了,这有点像两年前小叶刚来到王家时样子。那时王焯父亲王显在外领军作战,而王焯同他母亲则住在老家太原晋阳。小叶本名姓赵,原是跟着她爹颠沛流离的游民,靠在街头舞枪弄棒卖艺为生。而两年前在晋阳城外她父亲去世,十四岁的赵小叶流浪异地无依无靠,连她爹生前卖艺用的一杆枪都被人骗了去,王焯刚好碰到她,见她一个小姑娘饥寒交迫流落街头怪可怜的,便让她跟着回府做个家奴。而转眼便过了两年,如今十六岁的赵小叶身在刺史府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这番一想,王焯诧异的道:“小叶,你干嘛穿成这样?这身衣服你哪来的啊?”
小丫头闻言一怔,有些怯怯的低下了头,语无伦次的道:“少……少主,您不是说叫我那个……别太拘谨的,要开朗些……少主您现在要去长安,小叶,小叶陪你去!”
王焯不以为然道:“你陪我去干什么?好了,有刘飞他们随我去长安就够了。”
小叶心里慌乱,她左瞧右看的,突然瞧见了院子里兵器架子上有一杆红缨长枪,竟一下子来了劲头,一咬唇瞪起眼,猛冲过去利落的拔出了那杆长枪,“噌”的一下树在地上,她毅然一挺胸站直,枪杆子比她高出一个头多。
王焯惊异的一瞧,她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比起府上的几个家将要矮上一截,枪也显得稍长了些,可她挺枪立正满脸肃然的模样,竟隐隐透出一股藏匿不住的英气,这是王焯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连身旁的刘飞等几个家将看了也是眼前一亮,啧啧称奇。
一个小婢女扮出这般英武豪气的持枪士兵模样,还真是稀奇罕见,可谓彭城一绝!
王焯奇了,这小丫头还真练过硬功夫会枪法不成,那她怎么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还老被玉儿欺负?她穿成这副样子还说要陪我去是什么意思?
小叶挺胸持枪的样子维持了不到三秒,察觉到了王焯注视的目光,有些后怕的稍稍弓起身子把头缩回龟壳,扶枪的小手抖了一下,很快又变成了平时自卑怯懦的样子,刚刚凌然的英气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呵呵呵……”几个家将见状,掩嘴窃笑,连王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叶羞窘得单手扶着枪垂下了头,小脸仿佛挂上了块小红布,低声的呢喃:“少主,是小叶不好,求您,求您别笑了……”
王焯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也难得被小叶给逗笑了,他还怀疑小叶是不是想跟去给他一路演小品的。他憋住了笑意说道:“小叶,你拿枪干什么呀,这可是刘飞他们吃饭的家伙。”
小叶看见众人怪异的眼光,她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成为府上众人关注的焦点,当下她又羞又怕,扶着的枪也歪了,有些紧张的低声道:“少主,府上都说郎主在长安有麻烦了,小叶……小叶我……”(郎主:家主)
王焯见她难得这么主动的要表达自己的意见,便很配合的引她的话,微笑道:“小叶,那你要怎么样啊?”
小叶一听,觉得少主像是不会怪罪她的,又放大了胆子,暗吸了几口气,强压住乱跳不已的心,毅然再抬起头来。她一个立正挺胸左手叉腰,右手持着红缨长枪往地上“碰”一敲,巾帼豪气重现,眼神中又放出飒爽如秋风的光芒,毅然大喝道:“少主,郎主是大好人,谁要害他,谁就是坏人!小叶陪您一起去……去打坏人!”
王焯听罢,一个踉跄,差点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他对小叶这般河东狮一吼,实在是“无语凝噎”。
众人也都愕然,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敢当着主人的面大嚷大叫,甚至还拐弯抹角辱骂京中官员和皇帝,真是放肆至极!还好少主王焯脾气好得很,要是换在别人府上,这么大胆子的婢子非被主人活活打死不成。
王焯确实对小叶很关照,毕竟他觉得让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伺候自己就够吃不消的了,要是不高兴还随便拿她出恶气,他哪能心安理得的做得出那种事来!……要说例外嘛,最多不听话时拍她一下小翘臀——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狮吼,报之以巴掌,匪报也,永以为乐也……”
一声娇呼,众人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