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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霸守正(上)

三艘水师战舰航行至那霸正港,逐渐向雄狮号靠拢。主舰船首站着一员红袍将领,正是那霸港守正阮国明。

阮国明祖上本是福建人,洪武二十五年应诏移居琉球,史载:“赐闽人三十六姓善操舟者,令往来朝贡”。阮家即为三十六姓之一。

闽人移居琉球,在当时受到了极高的礼遇。中山王察度当即令三十六姓择土以居之,称其地为唐营,即久米村。史载,三十六姓中“知书者授大夫长史,以为贡谢之司;习海者授通事,总为指南之备”,“子孙世袭通使之职,习中国之语言、文字”,等等。

中山国统一琉球后,三十六姓的后代在王国依然享有特殊的地位,达官显贵者有之,豪富巨商者有之,至不济也能在唐营安居乐业。

阮国明祖上本是福州船匠,精研造船操舟之术,尤其受到王室的重视,三十六姓中以阮姓最为显贵。要知道在明代洪武之前,琉球虽为岛国,却不懂操舟控帆,航海极其落后,史载:“东瀛之岛”,“凡十数而琉球最贫”。

闽人三十六姓到来后,造船业、航海业迅速发展,短短几十年,琉球便一跃成为一颗东海上的璀璨明珠,以海舶行商为主业,贸易极其发达。

琉球有此成就,三十六姓出力甚大,而其中阮家居功至伟。因此这百年间,阮家恩宠不衰,到这一代,家主阮国正官拜琉球水师守正,执掌整一支琉球水师,相当于大明的水师总兵。排行第二的阮国义现为山南按司府守正,统管一地军政,相当于大明的一省布政使。阮国明排行第三,官位最小,却也是那霸守正,相当于大明的一州知府。

阮国明身为守正,倭寇袭来,立时便有人报告他知道了。他迟迟不见动静,倒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他手上没有可用之兵。原来,他虽为守正,却并非那霸军政长官,无权调动驻守那霸的步兵。那霸的兵权,掌握在亲王尚方手里。

这亲王尚方,乃是当今琉球国王尚真的胞弟,那霸一地的按司,手握重兵。在琉球,按司相当于大明的藩王,起初由各个部落的酋长世袭。而到了尚真这一代,渐渐削去了部落酋长的世袭特权,改由王族亲贵担任。但与大明的藩王不同,各地的王族按司并不亲临其领地,而是聚居于王城首里遥控,兵权则统一上交给国王。各按司辖区的军政要务,则由守正及下属官吏代为处断。

但尚方却是个例外。他作为按司,不仅在领地开府设衙,还掌握着琉球近三成的兵力。那霸作为王城首里的门户,又是琉球最大的海港,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尚真把守卫重任交给了尚方,足见他对胞弟的信赖。

那霸原本有驻军三千,其中水师两千,步兵一千。但年前池田信雄在北方闹腾得厉害,阮国正奉命征讨,调走了八成的兵力,至今未归。那霸城如今只剩下不到八百的老弱残兵,城防形同虚设,因此任凭阮国明说得口干舌燥,尚方就是不肯答应开启城门,出兵和倭寇交战。他说来说去,理由只有一个:倭寇凶悍,只宜坚守,不可力战。

两人争吵了半天,尚方才做了些许让步,城里的六百步兵,那是一个也不肯调派。只拨给了阮国明军港内的三艘战舰和一百余个老弱残兵。

阮国明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赶到了军港后,披上战袍,立即下令出港。行至主港附近,正赶上倭寇溃败,便轰出一炮想痛打落水狗。哪知倭寇悍勇至斯,惨败之后,竟能瞬间重整旗鼓,反而向己方冲杀过来。

阮国明虽不像尚方那般惧怕倭寇,但也不是头脑容易发热的莽夫,心知若是正面交手,自己手下那百余老弱残兵,只怕还不够倭寇砍上一盏茶工夫。当下仓惶退后。

跟着,雄狮号的炮声响了起来。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所有人都惊呆了。等清醒了,那追击过来的倭船立马调转船头逃跑,而阮国明则下令回船追击。

还没追出多远,又听见一阵雷鸣般的炮响,将一干倭船轰得稀巴烂。阮国明又惊又喜,心道:“好厉害的大炮,定是那天朝大明的水师!大哥他真的又从大明搬来了救兵!”

这几年间,大倭寇池田信雄实力大增,以奇界岛为基地,逐渐在北方成了气候,屡屡犯边。这些倭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搞得北方民不聊生。去年春天,阮国正倾全国兵力北征,数次交手,却占不到一丝便宜,反而让池田信雄攻占了大岛(即奄美大岛),形势岌岌可危。

无奈之下,阮国正上书建议向大明借兵。尚真当即派了使者前往中土。最后,大明朝廷派遣了一支三千人的水师送来了六门将军炮。池田信雄得到消息后,情知难以抵挡,便撤回了奇界岛老巢,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但等到大明水师一走,倭寇便又固态萌生,四处烧杀抢掠,阮国正与之交战,往往是败多胜少。

并非阮国正不懂用兵,委实是倭寇太过狡诈、凶悍,兼有兵器之利。他曾对阮国明提起,欲再向大明借兵。只是国王尚真碍于脸面,不愿再行此计策,因此这事才耽搁了下来。

此刻阮国明见识了如此坚船利炮,料想必是天朝大明的新式战舰和新式火炮,是以赶紧靠拢过来拜见,口称下官,言辞恭敬。

这时雄狮号上,站在船头甲板上的只有马吉德、吴凌风、赵四海等数人。其余的人不是在操舵控帆,便是在亚克力带领下进入了炮舱操控火炮。阮国明的话,马吉德自然是不懂的。但吴凌风、赵四海等四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霸守正阮国明?”吴凌风一愣,看这人身材形貌与琉球人颇有不同,又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想来是个汉人。

赵四海一见阮国明,登时面露喜色,叫道:“阮大人,是我,赵四海!”他往来琉球多年,与那霸港的官员多有交情,这阮国明祖上又是闽人,彼此甚是熟稔。

阮国明这会儿也瞧见了赵四海三人,知道自己是把别人当成了天朝使者了,适才那一番言辞,难免让人笑话了。只不过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个了,赵四海等人固然不会是天朝使者,那这艘船又是什么来头?以他们三人的本事,想必也不可能弄来这等坚船利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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