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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妄灾

神朝天下,秦州边陲,苦寒不毛之地。

雪后初晴的山岭上,十六岁的采药少年狄犷,正在雪地里采掘冬季里才生长的寒棘草。寒棘草的草根是味药材,虽然不怎么值钱,但是对于生活在苦寒边荒的边民来说,积攒多了也能拿到市集上换少许米粮。

狄犷小心地把寒棘草根放进身后的背篓里,一边把冻得僵硬生疼的双手凑到嘴边,哈出些热气来取暖,一边用他那双炯亮净澈的眼睛继续寻找其他的寒棘草。很快,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大簇寒棘草特有的绛紫颜色,他连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轰……轰……轰隆隆……”

不知道哪里响起犹如滚雷般巨大又沉闷的声音,狄犷茫然地抬头四顾张望,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毫无准备的他顿时就从雪岭上摔了下去,顺着山坡一路滚雪球似的滚了下去,幸亏他拼着被撞得头晕眼花,抱住了半途中的一块大石,才止住了去势。

狄犷还没来得及为死里逃生庆幸时,就听到雪岭上方又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抬头望去,骇然发现雪岭上冲起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激起铺天盖地的砂石泥块砸落下来,狄犷顾不上浑身疼痛连忙躲到了大石后方。

随即,他就听到雪岭上有人在厉声呼喝,并夹杂着一种奇怪诡异的吼叫声,那声音极其低沉,但是雄浑无比,让人听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激荡。狄犷忍不住好奇,就从大石后探出头去张望。

只见雪岭上又出现了一个巨大光罩,光罩表面不断交替混杂地变幻着黑、蓝、红、青四种晶莹炫目的光芒,透过光罩能隐约地看到,有十几个穿着艳红袍衣的人,在不停闪跃攻击光罩中心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红袍人的每次动作,都会随之产生一阵地动山摇,声势极其惊人。

难道,这些人就是边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传奇故事中的斗者吗?

传说,斗者是修练天地间的‘地水火风’四大斗气的神奇勇士,他们可以上天入地,他们专门除暴安良。狄犷从小就喜欢听斗者的传说,更无数次地梦想过自己也成为无所不能的斗者,去解救天底下所有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能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神奇斗者的精彩战斗,让狄犷忘记了危险,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光罩里的动静,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会错过什么。他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村寨里每一个人,让他们都羡慕自己的好运气。

忽然,光罩里传出一阵雄浑的狂吼,四彩绚烂的光罩剧烈的波动起来,最终破裂消散。在那一瞬间,狄犷清楚地看到,有五个红袍人,被遭到围攻的黑东西抓住后,活生生的撕裂开来,旋即就被吞噬掉,惨叫声在空旷的山原久久回荡,雪岭上已成了血红一片。

看到这一幕,强烈的反胃让狄犷干呕不已,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黑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生吃活人都不吐骨头的,难道是妖怪吗?狄犷不禁感到了害怕起来,但旋即自小就根深蒂固的斗者无敌的信念让他坚信,英勇的斗者一定会铲除邪恶,他决定壮起胆子继续躲在石头后观看。

但是片刻后,狄犷就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了。而这份悔恨在后来的岁月中,会越发地沉重。

剩下的几个红袍人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聚集在一起,浑身散放出绚亮的四彩光焰汇集在一起,又形成一个比先前略小的光罩,准备再把黑东西笼罩起来。

就见黑东西浑身飚散出漆黑的罡气,迅疾弥漫开来,反而把四色光罩和红袍人一起包围了起来,黑色的罡气翻涌之间,不断闪耀出黑色精光的诡异符号,密密麻麻地,越来越多。

在黑东西的操控下,黑光符号以奇怪地方式排列起来,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旋转着收缩,顿时就把四色光罩切割粉碎,所有的红袍人都被黑光符号链接成的索链束缚了手脚,不断地发出凄厉惨叫。黑东西发出如滚雷般的咆哮声,不断地从光符索链中,把红袍人抓出撕裂吞噬掉。

狄犷眼睁睁地看着红袍人一个个地死去,却苦于没有办法能帮助这些传说中的斗者勇士。他心里万分着急,希望天神能够降临下奇迹,帮助这些为民除害的英雄们。

或许是天神听到了他的祈望,只见最后一个红袍人浑身闪耀起彤红炫亮的巨大光焰,终于冲开了光符索链的禁锢,如火流星般向高空飞射出去。

躲在石头后面观望的狄犷,心中刚想为红衣人欢呼喝彩,就见到黑东西发出一道数百米长的黑焰光柱,直接就把红袍人从空中击落下来,重重地摔落在距离狄犷藏身的不远处。

狄犷看得很清楚,那红袍人浑身上下有着无数个指大的血洞,汩汩不断地涌出鲜血,破烂不堪的红色衣袍的胸口处绣着九颗金色的‘卍’形徽纹,显示此人生前或许的尊贵。

黑光一闪,那黑东西如鬼魅般从雪岭上闪到了红袍人尸体旁。

这时候,狄犷才看清楚黑东西的真面目,它根本就是一个类人形的怪物,全身流动着黑黝黝的粘稠液体,在人形怪物的头部当中位置,有一颗不断散放着黑色幽光的黑珠,如同似一颗诡异妖异的眼珠子,缓缓地转动着。

妖怪!

狄犷拼命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凝息摒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一边在大石头后面蜷缩起身体,一边不停地祈求天神保佑自己不被那怪物发现。

‘喀啦……’

狄犷不慎碰到了大石上一块凸出的棱角,那棱角不知为何竟然无端端地碎裂开来,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声音,可在狄犷耳朵里不亚于惊蛰狂雷,心中顿知大事不妙了。

一道黑色焰芒划过眼前,狄犷只觉得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直接把他拎到了黑色怪物跟前。怪物似乎用那幽光黑珠观察一番狄犷,随即就在头部位置裂开了一道黑漆漆的大口子,就要把他吞噬掉,狄犷拼命想要挣扎,但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突然,地上的红袍人睁开了眼睛,从指尖迸发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火红‘卍’星,闪电般射入了黑色怪物头部后方。顿时,黑色怪物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诡异尖啸,回手发出一颗黑色光焰球,把红衣人炸得粉身碎骨。

怪物发生痛苦不堪的呜咽,身体表面的黑稠液体在急速干枯,浑身开始出现了裂缝,缝隙中爆射出彤红的火光,怪物整个身躯就分崩离析了。狄犷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状况,怪物头部那颗幽光黑珠突然飞射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顿时,一股凶猛霸道的力量在狄犷身体里爆炸开来,全身骨节发出连珠炮般的爆豆声,皮肤里映射出淡淡的黑色莹光,整个身躯在奇怪地扭曲拉伸着。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如惊涛骇浪一般不断冲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狄犷的身躯在扭曲翻滚时,无意中碰触到地上的一块指头大的玉简,似乎是红衣人死前遗落的。皮肤和玉简接触处黑色荧光微微一闪,他就感觉到眉心内一阵刺痛,脑海里似乎多了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但是,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他,根本无暇顾及那到底是什么。

乌云沉沉,雪花又飘飞。

不知过了多久,雪花又将大地粉饰成一片无暇地银妆素裹。

痛苦蓦然间消失,狄犷心有余悸地爬起身,自我检查了一番,感觉不出身体有丝毫异样,不仅之前从山岭滚落造成的伤口不治而愈,就连他手上一道幼年淘气留下的疤痕也消失了。

雪地里已经看不出刚才那番惊心动魄大战留下的痕迹,但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狄犷,再也不敢多作停留,手忙脚乱地捡回了被摔坏的药篓,拔脚朝山下飞奔去。

狄犷一路狂奔,越跑越觉得奇怪,似乎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量,往常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返回的百里路程,如今只用了一半时间就飞奔到了村寨门口。尽管他大口喘息着浑身冒热气,却没有丝毫的疲累。

天还没黑,厚重的寨门就已紧紧关闭,狄犷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都听不到平时寨子里的喧闹声音。他抬手用力地猛拍寨门,大声地呼喊着:“开门开门,我是阿犷,快点开门啊,你们猜我今天遇到什么了……”

“吱呀呀……”寨门在一阵牙酸的声响中开启了道缝,门里传出个声音,问道:“你遇到什么了?”

“说出来都吓死你们,我今天去采寒棘草根,谁知道……”狄犷挤身就钻进了寨门,到家的安全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嘴里说着话,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抬头想看是谁在问他。

当狄犷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殛,脑海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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