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水灵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夏天……
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女孩,尾随在同样一身运动装的男老师身后,喋喋不休地表达着自己对于去舞蹈班的抗拒。
“张老师,您就饶了我吧,我哪会跳舞呀,我就没学过跳舞,我也不喜欢学跳舞,您就让我留在足球班吧。我保证在足球班一定好好的,绝不给您添麻烦,考试时我还帮您记成绩,还有你那些运动器材我还负责帮您清点,我还没玩够足球呢,弧线球我还没学会呢……”
“你不用再白费口舌了,反正我是不会再让你留在足球班了!姑娘,你就去舞蹈班。我跟你说呀,舞蹈班的舞蹈老师吴明是我一铁哥们,那哥们儿球踢的好,舞跳得也特好,跟他学一定没错的。”张老师一脸决绝,说到舞蹈班的吴明时,更是一脸英雄惜英雄,把水灵托付给吴明他是相当满意。
“张老师……”
“好了,别在我耳朵根儿磨了,听我的,就去舞蹈班!你以为进舞蹈班委屈你了?舞蹈班就那么好进了?吴明眼光高着呢,是我的面子够大,是我和那小子关系铁,你才进得去,要换别人呀,早乐开花了!你还不乐意呢,我的傻姑娘!唉,那小子在哪儿呢!一会儿你别说话,就跟我后边就行了,我一句话他就得要你,我们俩那可是踢了好几年的球了……”
不顾水灵的反抗,张老师拉着水灵就进了如海选般众人围堵的体育馆。果如张老师说的,舞蹈班很不好进,馆中已经有好多学生在等着考核进舞蹈班,比足球班的招募现场热闹多了。
“……谢潘同学,请马上到体育馆找吴明吴老师,谢潘同学……”
广播里一个婉转清丽的女声响彻整个校园,瞬时引出了全校的议论热潮。
“……谢潘?他要去舞蹈班?他不是选了篮球班吗?这学期我还特地选了篮球班……”
“……我就说嘛,拉丁王子,怎么可能不进舞蹈班,幸亏我坚持进了舞蹈班,哈……”
“……那又怎么样,人家的舞伴早就有人选了,除非你能比赵飞羽跳得还要好。否则,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不当舞伴,舞蹈课上看一眼也好呀,再说了,赵飞羽又不是他女朋友……”
“……哈,那谁说得准,我们还是赶紧去体育馆看看情况吧,他现在一定在那儿呢……”
……
广播后很久,一个手掌篮球一身球衣的高大男生进了体育馆,满头满身的汗水显示他刚从球场激战回来,看来比赛很激烈,汗还没来得及擦。
这是水灵第一次见到谢潘,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震全校的超级万人迷。想想四年前的她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都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想着她的电脑,她的CS,她的弧线球……
“吴老师,您抬抬手放我一马,我不是都参加校舞团了吗,没必要再进一个舞蹈班了吧。”
谢潘旁若无人地进到众人中心,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其中不乏女生的指指点点,眼神中露骨的爱慕更是频频射向这位焦点人物。水灵随在张老师身后,本能地也把视线投向中心的发光体。阳光的笑容,充满激情的眼眸,看得旁人都不免振奋,屡屡汗水依附在小麦色的肌肤上,野性而又狂放,惹得水灵很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这家伙长得有够妖孽。
“你选了篮球课?”吴明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谢潘面前刚好可以与他平视,不用低头也不用仰视,起身之间尽显优雅,真想不出这样的绅士风度是怎样和张老师在球场一决雌雄的。
“对,我们篮球班已经组织好了一只技术精湛的球队,缺了我这个主力可不行!”
“你是说你属于“技术精湛“中的一个了?”说完,吴明一个抬手轻而易举地就把谢潘手中的篮球转到自己手上,篮球在吴明手中平稳旋转了一圈后停在他手心。
谢潘看了这一手,深褐色的眼眸一亮,不禁来了兴趣。
“原来是深藏不露呀,吴老师!”
“我不行,我玩篮球的技术很差劲。不过,依我看嘛……”无名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比我还差!这样吧,咱们一球定输赢。你赢,回篮球班组你的“技术精湛”篮球队。我赢,说明你技术比我还差,就别回去了,乖乖呆在舞蹈班练舞吧。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谢潘不服地接受挑战。
事实证明,吴明不但是足球神脚,还是篮球好手,场下一派绅士风度的他到了球场上竟是化身球场修罗,身手凌厉地惊天地泣鬼神,把水灵的眼都看直了,直接把偶像从齐达内换成了吴明。就这样,水灵和谢潘这两个本是没有交集的人被逼进了同一个舞蹈班,还阴差阳错做了舞伴,从此开始了一场属于他们的爱恨情仇。
“吴老师,为什么只有我没得选?这不公平,我要求重新搭配舞伴。”谢潘输球被罚跑三千米,跑完后就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个舞伴,于是很大咧地瞥了眼水灵,顺了口气就向吴明抗议。
虽然他没说不满意他的舞伴,只是提出不公平,但水灵还是从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之前的好印象顿时减了一半。
“输了球,你还想把绅士风度也输了吗?”
吴明一句话说得谢潘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地站在水灵旁边,期间都不屑给水灵一个眼神,水灵心底暗骂倒霉,碰上这么个舞伴,这半年的体育课恐怕要难熬了。
不然,让妈妈去找辅导员说明情况,干脆退了舞蹈班,省得心里添堵。
正想着,吴明命令做热身,一千米慢跑。
“又跑!我都跑了三千米了,已经很热了,就不用再做热身了吧。”谢潘又抗议。
“其他人慢跑一千米,谢潘,两千!全体都有,跑步走!”
谢潘气得干瞪眼,却也无话可说,毕竟自己技不如人,如今进了人家的地盘只得乖乖被练。
吴明命令一下,全班三十几号人塔塔拉拉绕着体育场开始慢跑。
“你好,水灵!”
水灵脸不红气不喘地随队跑着,一千米对于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想当年在足球班的时候,有的男生都跑不过她。另外有张老师带队,五千米越野更是长有的事,这小小的一千米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其他女生,体力差得已经脱队了,几个体力好的也已经气喘吁吁。而此刻喊水灵的女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还能声情并茂地跟水灵打招呼。
“你……好。”水灵回头望去,见是一个长发飘扬身材纤细却尽显姣好身形的女生,不过,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我啊?我们是一个班的,网络一班,我叫赵飞羽。我们还一起上过只有十个人的日语课呢!”
“是吗?对不起,我没太留意。”水灵抱歉一笑,班上的同学她确实没有诸多留意,这个学校她认识的人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其中还包括给她上课的老师。
赵飞羽听此也不介意,宽慰地一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更漂亮,妩媚清纯,水灵对她的‘首次’印象不错。
“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上舞蹈课相处的机会就更多了,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赵飞羽一边跑着,一边大方地向水灵伸出一只手,表示友好。
水灵见了,先是一愣,显然很少经历这样的境况,而后也握了上去。其实她并不排斥交朋友,相反地,她很喜欢和脾性相投的人玩在一起,就比如说席凉秋,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
“我也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赵飞羽。”
“叫我飞羽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以后我会把我的朋友们也介绍给你认识,我看你总是独来独往地,多交些朋友才有意思嘛,一个人多无聊呀?”
“我也是有朋友的,只是她与我不是一个班,而且她是个很好的朋友,我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水灵从来不觉得自己独来独往,她有一个最好的姐妹,她们住在一起,玩在一起,一点都不无聊。而且妈妈也会隔三差五来学校看她陪她住几天,她过地很惬意,没有任何烦恼,不喜欢的课可以不上,不喜欢的人就不理,玩得高兴了可以乐上一整天,不高兴了可以一直睡到高兴为止,可以说得上是随心所欲。
“好呀好呀,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既然我们是朋友,我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就直说了。”
“你说。”
“谢潘,就是吴老师安排给你的舞伴,他是我们学校的拉丁王子,校舞团的顶梁柱,他的舞技是得过全国大学生舞蹈冠军的。”
“是吗。”水灵一听是夸那个家伙地,语气顿时冷了几度。
“当然,你不知道吧,全校学生都知道!体育舞蹈是两个人搭配跳的,两个技术水平不同的人很难跳到一起,与其将来被迫重组,不如现在就去跟吴老师主动要求换人。”
“换谁?”饶是水灵再不善于与人相处,但这点理解头脑还是有的。
“我的舞伴也是很不错的,你看,就是前面带队的队长,不错吧。而且我和谢潘在校舞团时就是舞伴了,他每次得奖也都是带我跳,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其实不瞒你说,若是刚才配舞伴时他在的话,我们一定会选作舞伴的。”
赵飞羽的语气让水灵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绊脚石,阻挡人家牛郎织女回合的障碍物,但是人家有对她这块绊脚石心怀仁慈,于是很委婉地不想伤她自尊地让她主动离开,免得以后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作为弥补,人家愿意与她做朋友,施舍于她一点友情。
真是廉价的友情!
“要是你不想去跟吴老师说,我去也行,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私底下换,吴老师不会管啦,好不好?”赵飞羽见水灵不说话,急忙补充。
“不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换。”
“是不是刚才我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嘛,我这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你不喜欢可以提出来,怎么突然就说不换了……”
“不换就是不换。”水灵直接打断她,而后别开脸去快跑离去不再理会她。
这样的人,她不喜欢。
而这一切,都被她们后面不远处的谢潘看在眼里。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心思单纯,任性随性的性格并不是很难猜,有点意思。
跑完一圈后老师开始教入门动作,班上的学生大多有舞蹈基础,只有水灵一脸认真生硬地学着老师的示范动作,谢潘看后投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水灵视而不见,继续她拙劣地模仿。
一轮指导下来,吴明让舞伴之间配合着练习,谢潘和水灵不善地互看一眼,谢潘首先开口:
“我不跟穿球鞋的女士跳舞。”声音不大,却成功得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是有意给水灵难堪。
“她是从足球班转过来的,没有提前为舞蹈课做准备,你体谅一下……”吴明替水灵解释。舞伴不和,是他不想看到的。
“现在行了吗?”只见水灵把鞋脱在一边,运动衣也脱下来绑在腰间,上身是贴身的运动T桖,勾勒出美好的少女姿态,两手提着裤子露出一双如藕赤脚。
谢潘一愣,这女生真是……有性格。
吴明看着她的一双赤脚,心头一股悸动,想当年飞扬也是赤着一双脚问他:这样行吗……
谢潘点头一笑,上前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请动作。这家伙果然很帅,但水灵是不准备放过他的。她把手背过去,扬眉俯视正压低身高做邀请姿势的谢潘,学着谢潘的傲慢口气说:
“我不跟满身臭汗的男生握手。”
想来,谢潘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一时之间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知道这女生不好惹,但没想到她在这等着呢,只得用眼神求助吴明,吴明反是一脸看谢潘好戏的表情,并不打算帮他说好话。
于是,谢潘只好把手在自己的白衣服上狠狠擦了擦,重新躬身做邀请状。
水灵满意一笑,这才把手伸给他……
他俩就是这么相识的,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不屑白眼一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冤家对头,不斗出个你高我低来就不能看清自己的心,而终到了那一天,却是即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