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轻轻一笑,斗室骤然间春风拂面,连摇摇欲坠的烛光猛地也亮了起来,灿烂婉转。赵惊鸿默然地看着他状似随意地倚在窗前,发上的翡翠玉簪映着夜色,泛出幽幽的光泽,那随意的动作却是无比的飘逸。
“惊鸿殿下,若林栋真的有心邀功,现在也不会与殿下倾心相谈。”林栋说道,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忧郁划过眼底。“既然惊鸿殿下已有逐客之意,在下也不勉强。临行前说一句,故国宛在,等惊鸿殿下需要林栋时,林栋愿意效犬马之劳。”
林栋走了,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幽幽兰香,赵惊鸿都要怀疑他是否来过。他究竟是什么目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久很快回来复命,因是忙碌一天,赵惊鸿是沾床即睡。
如此在风都逗留了三天,每天赵惊鸿焦急地等待黑风的消息,却总是失望透顶,挽涯还是音讯全无。而安零国的搜捕也是一天比一天紧了,就是赵惊鸿住的客栈也不安全,向久已经多次劝她离开风都,只是没有挽涯的消息她又怎么能放心?
这天街上异常不平静,向久匆匆回来说道:“黑风那边传来消息,今天安零国全城戒严,并且来搜捕的人中有天朝的叛臣,属下担心他们会认出殿下。殿下,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赵惊鸿从窗户看出去,安零国的侍卫频繁搜捕,风都的繁华已不再了。她非常理解安零国的举措,如今安零国虽是攻下了风都,但是南方的郡县还在抵抗,尤其那些郡王亲王,手握重兵,自是要抵抗的。若是能抓住自己或者是挽涯,以天朝遗孤的身份命令天下,安零国的攻势才会更加“正统”些!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为了安零国的高枕无忧,也是不能留下她们的。
“我们出城,去青眉山。”赵惊鸿说道。
青眉山状如青眉,灵秀婉约,坐落在风江边上。站在山顶,可以远眺风都全貌,一揽风江胜景。目下正是暮春时节,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溪水一路蜿蜒,千百成峰,互相轩邈。
赵惊鸿极目远眺,只见风江上一碧万顷,沙鸥翔集,整个风江又如一条银练贯穿东西。
向久从身后看着她,看那山风吹起她衣袖翻飞,长发如幕,立在悬崖边上,似乎就要临风而去了。殿下、殿下的心里是苦的吧?
“故国宛在,却是音容全改。”赵惊鸿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向久,下次回来,风都还是风都吗?”
向久不语,他也不知道该改如何回答。如今故国宛在,他年呢?他也不禁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风都,胸口涌起无端的惆怅。
赵惊鸿一掠散落的鬓发,忽然哈哈一笑:“其实这样也很好吧,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了,从此逍遥江湖,浪迹天涯。”说话间,眉宇流露着一丝回忆。自从边境不安,该有快一年没有涉足如画江山了吧,困在皇宫深院,几乎忘了快意江湖的洒脱,几乎忘了那些把酒言欢的朋友,也几乎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若是真的做到没有牵绊,相忘江湖,那该多好!堇贵妃把太重的担子放在自己的肩上,以前自己不想要,也不能要,现在……却不能不要了。
“殿下——”向久看着她洁白无暇的侧脸,晨曦中那样的纯净,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国人对两位殿下的评价:惊鸿殿下是才华横溢,错而身为女儿身;挽涯殿下倾国倾城,是要呵护在手心的。但是这一刻,向久却发现大家都错了,挽涯殿下固然绝美无双,惊鸿殿下却是皎洁如月,乍看下她也许没有挽涯殿下的美丽那样惊心动魄,但是久了会觉得她才是春风细雨,润物无声,美在洒脱不羁之间。
“向久,故国不在了,以后别再叫我殿下了。”赵惊鸿丝毫不见颓唐,眼底反而有一丝的期待:“你忘了前年跟我一起去北方的事了吗?策马纵横,快意恩仇,如今我们也算是流落江湖间了,还是老规矩,我是赵云落。”
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宠爱无比,自幼将她当作男孩子教养,学的是皇子的课程,连名字都是很男孩子气。云落是她的字,当年母后嫌她的名字太男孩气,执意取了“云落”为字,她也不甚常用,只是三年前开始出入大江南北,为了掩饰身份,才用了赵云落这个名字。
赵云落!她忍不住神往那江湖把酒的生活了。
看到殿下舒展的眉头,向久也忍不住高兴起来。“等到……”话只说了一半,他警觉地听到一阵异常的声音传来。“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闪到两棵浓密的大树上。
听那声音应该不止一个人,难道是安零国的人追上来了吗?
当前上来的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头发散乱,尤其那右臂半拖在身侧,显然是受了重伤。藏在树上的向久一见那男子的面目,差点要惊叫出来,若不是紧跟着那男子身后又出现了几十个人,他真的会忍不住。
那紧跟着的几十个人慢慢形成合围,将那男子逼到了死角上。
“高江月,你也想不到有这一天吧。”为首的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那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讥诮和恶毒。
不错,先前那个青衣男子正是高江月——赵惊鸿的思绪飞到了三年前,杏花烟雨的江南,波光潋滟中,他披一身花香,独钓江边。那时她初涉江湖,一笑间,成为至交,把酒临风,快意恩仇!
“赵云落,你还是不是女人?”高江月满脸的厌恶地跳了起来,手中拎着一条青蛇,那是刚才身上爬行过的蛇,不必多想一定是赵云落做的。
“你也不像个男人!”赵惊鸿不服气,闲闲地说道:“若是让那沈家大小姐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你的一世英明全毁了。”怎么会有男人怕蛇呢?那个一脸含羞的沈家大小姐还会喜欢他吗?
“我这辈子最蠢的事就是认识你,一失足成千古恨!”高江月远远地将蛇抛开,虽是狼狈,却丝毫不掩饰他的一身贵气,眉如远山,眸似秋水。
赵惊鸿冷冷一笑:“你以为认识你我就好了吗?一开始看你那假模假样,觉得你这个人不错,现在才知道你是东施效颦,自诩风liu!”
当时那样不羁的生活就在这样的不断挖苦打击中度过,她看到了不同与皇宫的崭新鲜活的生活,为那四角宫墙不同的生活。
回忆忽然中断,高江月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