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新月如钩,子夜的碧江栈桥上,赵惊鸿迎风而立。
秦飞鹤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背影,一袭朴素无华的黑衫,长发轻轻挽就。不知道什么缘由,他的心头忽然想到这样的诗句:独立小桥风满袖。本是带着满腔的不甘而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他感到了踯躅,久久凝视她的背影。
赵惊鸿缓缓转过身来,并没有像白天一样戴着宽沿的帽子,一双黑山白水般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秦飞鹤竟然不敢逼视这样的眼睛,慌忙低下了头,开始琢磨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平南王赵丛的女儿轩华郡主吗?这南方一带除了轩华郡主,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这样漂亮的身手,这样非凡的气势。
赵惊鸿浅浅一笑:“秦将军的棍法是我至今见过最漂亮的棍法了,不过——漂亮固然漂亮,只是少了点什么,所以才会惜败。”
秦飞鹤笑道:“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秦飞鹤输了就是输了,这点子气度还是有的。”
“好!”赵惊鸿直视他,说道:“听说这套沾花棍共有十八招,但是从你师门开始,就已经失传了八招,至今也没有人得知这十八招棍法。”
秦飞鹤眉头微微一动,面上极力忍住,平静地说道:“姑娘倒是很清楚。”
赵惊鸿已经抓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淡淡说道:“若是我能将这沾花棍法使给秦将军看看,秦将军怎么谢我呢?”
秦飞鹤不敢置信,摇头说道:“这沾花棍已经失传百年了,姑娘莫要寻秦某开心了。”
“如此,就借秦将军的棍子一用。”
秦飞鹤眼前一花,黑色身影仿佛是浮云一般从身边掠过,若不是赵惊鸿手中明明白白握着他的棍子,他都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
赵惊鸿轻轻一掂棍子,说道:“秦将军可要看好了。”她随意一舞,棍子在她的手中绽开一朵皎洁的白莲,月色下是那样清晰,那样美丽,那样夺目。
一边的秦飞鹤心潮澎湃,紧紧攥住拳头,赵惊鸿随手起式,他就认出这是师父口中常常叹恨的“出淤泥而不染”。皎洁的白莲静静绽开,每一片花瓣都是致命一击,美到极致往往就是毁灭。这一式美丽而清雅,但杀机四伏,沾花棍即是因了这一式而得名的。每每师父提起这一式,总是带着怅惘的神色,以至于师兄弟们对它的艳羡也埋藏了很久。
“采菊东篱下!”秦飞鹤忍不住低呼出来。
赵惊鸿临空跃起,棍子幻成一枝菊,而且是清秋带露的菊。化自陶渊明的《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取诗中隐逸情怀,朴实无华的一招,却实实在在飘逸如诗。秦飞鹤不禁迷惑了,失传百年的沾花棍,向往已久的师门绝学,缘何由一个皇室贵族使了出来?自己花了无数的精力终于在这棍法上略由成就,可是在这姑娘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十八招沾花棍如流云落花般使完,赵惊鸿递还棍子,见秦飞鹤一脸的恍惚,笑道:“秦将军听过一个传说吗?天朝开国时就有两位重臣,一位姓楚,一位姓秦。后来秦姓将军更是护国将军,可谓是举足轻重,他有个独子叫‘秦天歌’,也就是你的师祖,那沾花棍法就是根据他的剑法改创的。后来秦天歌将军为了平叛谋反,中毒身亡,康元大帝追封他为‘定远王’,葬在皇陵,这棍法也就残缺不全了。”
“那姑娘又怎么会——”秦飞鹤还是疑惑。
“难道秦将军不知道这位定远王与康元大帝是手足情深吗?这剑法在皇室中流传了下来。”赵惊鸿说道。
“姑娘究竟是何人?”秦飞鹤看着赵惊鸿淡定如画的眉眼,忍不住问道。
“赵惊鸿。”
简单三个字,却让秦飞鹤脸色变了多次,既是激动欣喜,又是哀伤激愤。他忽地单膝着地,拱手说道:“秦飞鹤见过惊鸿殿下!秦飞鹤愿意与兄弟誓死追随殿下讨伐逆贼,复立天朝社稷!”
“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赵惊鸿扶起他,说道:“希望秦将军也能向你的先祖一样,成就一番功业。”
“有殿下带领我们,所有的兄弟一定会舍生忘死,拼死也要将安零国赶回去!”秦飞鹤感到自己浑身都有一股力量,燃烧着自己,原来她就是惊鸿殿下!原来惊鸿殿下就是她!自己一直神往的惊鸿殿下,驰骋沙场,率兵破敌的惊鸿殿下,惊采绝艳的惊鸿殿下!那个力挽狂澜于乱世,不愿同流合污的惊鸿殿下!原来是这样的年轻!
“明天,听雨楼,我邀请了其他几位义军首领共商大事,秦将军也来吧。”
送走了秦飞鹤,赵惊鸿看向栈桥深处,扬声说道:“既然来了,何必躲着?”
栈桥后慢慢转过一个人来,穿着一身白衣,却是那听雨楼的主人关寒枫。皎洁的月色映着他俊逸的脸颊,月色如银,眉眼含情,关寒枫周身是说不出的儒雅韵致,连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是那样的赏心悦目。潮涨潮落,他就从海边缓步走来,不带一丝尘滓,谪仙一般。
“惊鸿!”关寒枫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好听,像是泉水击石,泠泠淙淙。
“你来得正好,我想借你的听雨楼一用。”赵惊鸿说道。
关寒枫浅浅一笑,月色融融,笑意融融,眼睛里像是落了天际的星子,闪烁晶莹。“你的算盘不是早就打好了吗?还需要我的同意吗?”
赵惊鸿“呵呵”一笑,只有在关寒枫面前,她才能感受到久别的温暖,这是别人所不能给的。
“夜已深了,我那里有好茶,一起喝一杯?”淡淡的语气里,关寒枫小心地将眼底的期盼掩藏下去。
“不了,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赵惊鸿想到薛纤纤和席元,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的事倒是好解决,薛纤纤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让人给薛纤纤送了某个女人香艳的饰物,只要将事情说清楚了,自然就解决了。可是那些义军首领是不是真的一心对抗安零国?她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两人一直走到赵惊鸿落脚的客栈,关寒枫才低声说道:“好好休息吧。”
赵惊鸿“嗯”了一声,拍了拍他,说道:“我进去了。”
关寒枫心里无理由地揪紧了,低垂下头,柔声说道:“好。”见她走了进去,他才闭了闭眼睛,将满怀的思念逼回紧心底。还是不可以吗?见到她的瞬间,原本寂静的心忽而就不受控制,狂野炽热,整个茶会中,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她在做什么,其他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惊鸿——他轻轻地在心底呼唤,荡起淡淡的辛酸和丝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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