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手伸进兜里的时候，心里特别忐忑。因为曹金山凝视我的那种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这次他盯住我说我兜里有东西的时候，目光里像是在说：“你小子把什么藏兜里了？别藏了，我都看见了！马上给我掏出来！”
我木讷地从兜中拈出了一只大约两厘米多的、白净、纤细的手指。其实，到底是一段小拇指还是一小段猪尾巴，在昏暗的灯光下是分不太清楚的。但从手感和那种环境氛围，包括曹金山咄咄逼人的凝视下，我判断那肯定是女人的小拇指。老曹从我微微颤动的手中将那一段手指接了过去，他打开手机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我说：“放心吧，这是一段塑胶制作的，假的手指。虽然捏起来手感很像真的，你看，这断口非常齐整，涂染的颜色还能抠下去。只是，这假手指上有一圈压痕，应该是被橡皮筋之类的东西捆绑过，你再摸摸兜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我再去掏兜，果然在最下面真的又摸到了东西，一小片纸和一根皮筋。我掏出来交给了老曹。他看了看纸片说：“这是个电子邮件的地址，你的PDA在这里可以上网吗？”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说：“可以！”
“好！你到网上给这个地址发封邮件，就告诉对方我们的手机号码，别的不用多说。现在我们有麻烦了！但有这个麻烦比没有强！”老曹突然压低了嗓音倾过身子来对我说。
我很诧异地问：“怎么讲？”
老曹暂停了谈话，叫来服务生，我点了两杯咖啡。很快热腾腾的拿铁咖啡就被送来了。
老曹一边把分层的咖啡和奶用咖啡匙搅开，一边说：“一节小手指是山口组的特征，你知道山口组吗？”
“当然知道，那是日本合法注册的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出发前我已经了解过了。日本是唯一的黑帮合法的国家，山口组发迹于兵库，现在的总部在神户。2004年日本警视厅调查过，日本全国一共有87000名黑帮分子，其中山口组有39200人，占45%。”我说道。
“山口组主脉成员都是九个手指，其中一个小手指是献给老大的，表明他们永远忠于组织。由于势力越来越大，收并了不少小的黑帮，其中有些黑帮社团会象征性地用假手指来表示亲和，山口组也是默许的。我们的麻烦在于，这件事如果与山口组有关系，会很难办。咱们的调查没有获得政府的支持，也就很难有安全的保护。就即使对政府来说，山口组也是很棘手的。他们的成员早就渗透进了日本的主流社会，甚至执法机构。又有大财团的资助和精良的武器装备。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们。但我分析，我们调查的案子应该与山口组关系不大，原因在于，山口组在色情业上赚的钱是很本地化的，他们不会到中国招募妓女，甚至还要拉到日本来培养。这样的投资实在是太得不偿失，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没动过这种念头。另外，山口组与华人帮派，尤其是福清帮，斗争很激烈。在一些情况下，他们甚至会对福清帮忍让几分。”老曹滔滔不绝地说着，同时眼睛也一刻不停地注意着周围过往的酒吧客人。
我问：“福清帮我知道，大部分是来自福建省福清的人，他们的势力也很大，在日本的华人维护方面，他们也很强硬。一群胆大不要命的家伙。”
“福清帮如果知道山口组在中国吸纳色服人员，一定会认为山口组要抢势力。弄不好会火拼的。”老曹继续说道：“尤其是最近东北帮和住吉会走得非常近乎，这让山口组也会有顾及的。”
“对，对！住吉会是日本第二大黑社会组织，他们前不久刚跟山口组打过一次，据报道，好像因为住吉会的一个骨干份子前不久在六本木被俩骑摩托的人枪杀，结果山口组的两个事务所也遭到了袭击。”我记起了最近看到的一条相关报道。“你想，如果山口组去中国东北发展，能不引起东北帮的注意吗？东北帮和住吉会说不定会联手跟他们作对，那事儿可就闹大了！”
“那你的结论是？”我干脆地问道。
“有两种可能，要看那个暗地里送给咱们塑胶拇指的人是哪个帮派的。一是，山口组希望我们能帮助他们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们不能出面，不能掺和进来，否则说不清楚，会引起误会而导致火拼。而我们作为中国人，如果把中国色服资源市场堵住，山口组所控制的本地资源就不会受到排挤，毕竟从中国拉来的可能会扰乱色服行业的价格和水平，甚至招致更多黑帮的出现。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是这样，那个女的就有可能是山口组的人。”老曹抿了一口咖啡。
“你是说，那个掏我兜的美女如果是山口组的，就是要来帮助我们的？”我问道。
老曹说：“对，她就有可能是给我们提供情报帮助的，但她需要隐蔽，不能让别的帮派知道。第二种可能，就是有人要提供假情报给我们，故意引着我们调查山口组，混淆我们的判断，然后让山口组收拾咱们。如果是这样，我们的麻烦就大了，不但什么都查不出来，还会有人身安全问题。”
我坚定地说：“既然有人直接跟咱们接触上了，再大的麻烦我们也得扛住！大不了咱们躲进中国大使馆，然后灰溜溜回国去。”
老曹又说：“根据咱们入住酒店后的情况和我在歌舞伎街的观察看，YAMANO很可能是被冒名作为在中国的招募人了。”
我问：“你是说，谁都不会明目张胆地在中国开发色服资源？”
“除非是中国人自己的帮派所为，他们也不会把人拉到东京这个地方来。依我看，东京这边帮派关系太微妙了，甚至没有人愿意大大方方地同你我接触。邮件发了吗？”
我光顾着跟曹金山进行分析推理了，手中的PDA却没有上网，我赶紧打开浏览器，进入我的hotmail邮箱，按照纸片上的地址给对方发去了邮件，内容仅用英语告知了对方我和老曹的手机电话号码，并期待着对方能尽快跟我们联系。
夜色阑珊，从酒吧的玻璃窗，楼下熙熙攘攘，貌似一派祥和。可我的心里却咚咚地打鼓：“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怎么会加入了黑帮呢？今夜会不会再碰到什么奇怪的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