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变故来得极快,纵使是火贺崖也未能及时收招追上,只能望着火儿留下的那缕灰尘目眦欲裂。他心中明白来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虽说自己修习忍术水里来火里去不在话下。但要比这轻身功夫,他还真不见得有多高明。东瀛的武术起源远远落后于中土,各种流派也不如中土繁多,他自知来人武功诡异,不似东瀛所有,也不敢贸然动手。
正沉思间,猛然瞥见地上遗落了一物,拾起一看,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黑色小果,凑近一嗅,火贺崖不由脸色大变,他当然嗅得出来,这是伊贺派的天香豆蔻。“果然是伊贺派的人!”火贺崖低哼一声,手中天香豆蔻顿时碎裂,流出黑色的果浆。
“嘶——”火贺崖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那天香豆蔻的汁液如毒蛇般钻入无数毛孔,冰冷刺骨,指尖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他皱了皱眉,迅速抽出一把短匕,划开指尖,流出的血液呈现黑色。滴落在地上,竟然发出滋滋的声音,显然剧毒无比。他以内力催逼,直至流出的血液呈现出红色。
火贺崖望着脚下被毒血腐蚀过呈现黑色的地面,冷笑一声:“神使,果然不凡。”
再说怜云,她在黑衣人的怀里安安静静地卧着,不知道为何,这个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而且,她能感觉到,就算在方才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这人也恪守礼法,不曾逾越半分。黑色面罩遮住了面容,怜云只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
火儿的脚程远胜过一般的武功高手,不多时便追了上来。黑衣人直接跃上马背将怜云拥在身前。火儿很是配合,撒开四蹄加速狂奔,黑豆哧溜一声钻进怜云怀里,露出两只大眼睛打量着黑衣人。
奔出数十里,火儿不仅教程奇快,身形更是灵活,在茂密的树林之中也能如履平地。黑衣人见走出已远,便喝令火儿慢了下来。此地鸟鸣山幽,不见丝毫人迹,本来还担心青木会追来,不过眼下看来,青木不是学艺不精,便是另有打算,但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追上来。
黑衣人翻身下马,没有看怜云一眼,便打算转身离去。
“李大哥,别走。”怜云闭着眼睛轻轻说了一句话,黑衣人身形一僵,止住了脚步,犹豫片刻,还是一把扯下面罩,露出真容,正是昔日随怜云离开的阎王。大概是不想让怜云知道,便一直带着黑色面罩,相比之前,皮肤又苍白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是我?”迟疑许久,阎王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一直都知道。”怜云抚着火儿的鬃毛,幽幽开口:“你一直跟着我,一直在帮我处理麻烦,不是吗?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全部都知道的。我在等,等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可你却总是躲着我……”
怜云低语着,像是委屈,却又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这一路上,怜云遇到的危险不胜其数,尤其是她总是不顾后果的救人,得罪了不少势力,如果不是阎王暗中替她善后,只怕再多几个怜云,也不够那些人杀的。
怜云走到阎王跟前,发现他苍白的脸颊上多了一道伤痕,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多少次在暗中以命相搏,只为护得怜云周全。想到此,怜云心中一痛,不觉伸手抚上那道伤痕。阎王却别过脸淡淡道:“没事,小伤。”
怜云缩回手,像是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默默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走吧,我再送你一程,火贺派不会放过你们的。”阎王重新戴上面罩,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别戴这个,好吗?”怜云伸手阻住,忽然道。阎王讶异地低下头,正对上怜云一汪冰湖般的眼睛,那么真挚,那么地柔情似水。
“好。”阎王顺手将面罩塞在怀中,伸手牵过马,有些慌乱地答道。却听见怜云低声说了些什么,山风有些大,还未入耳便被风吹散了。
往前几乎没有路,只能沿路拨开草丛灌木才能前进,两人没有骑马,而是牵着火儿慢慢向前走。这里杳无人烟,很容易隐藏踪迹,是以两人也不担心有人能够循着踪迹找来。
走了没多远,阎王忽然停下了脚步,四处打量了一番,眉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怎么了,李大哥?”“有点不对劲。”
“恩,你也发现了?”怜云抬起头,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多疑呢?”阎王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这里似乎有些不寻常,虽听见鸟鸣,却一只鸟儿也不见,其他野兽,不论大小,甚至连只蚂蚁都没有,这不是太古怪了吗?”
怜云蹲下身子,拈起一点泥土,闻了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土质有着很重的腐烂气息,且含有不少毒素,一般的动物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这些树,早已是经过上百年的淘汰筛选,才存活下来的优良品种——恩?这是什么?”怜云说着扯下火儿马鞍旁边挂着的一缕破烂布帛,想是刚才走的太急,不知道从哪儿挂落的。布帛上有几个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不归”二字。
他二人哪里知道,这里便是京都让人闻之色变的不归林。几百年来,从没有任何人,任何动物能够走出这树林。一般的动物无法忍受这里面的毒素难以存活,而人由于在里面无法辨认方向又没有食物,往往被活活饿死。
“他们进了不归林?”此时,火贺崖正坐在一架藤椅上,半眯着眼睛,露出阴狠的神色。青木垂手而立,眼神却有些复杂,略微有些迟疑道:“是,我亲自看见他们进入了不归林。”
白袍人闻言沉思良久,不再说话,干脆合上了眼睛,青木悄声退了出去。“可惜了,神使啊——”待得青木离开,白袍人才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青木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信步走到了池塘边,追踪大半日,此时已经黄昏,这后院终年阴暗不见阳光,此时显得有更加的阴冷。
伸手撩起一捧水,冰凉。浇在脸上,不禁浑身一个激灵。那个女子,为什么能够给自己一种亲切感?青木不懂。怜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淡然如水的神情,似乎万事与她无关,但偏偏是这样置身事外的神情,让他不愿去怀疑她。见到她进入不归林,他多想冲上前拦住她,可他没能做到,他失魂落魄地在林外站了许久,才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回来向火贺崖复命。
“大师兄,那个姐姐她,走了吗?”是小鱼,最近他总是来这里,跟青木的关系也近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生分。
“恩。小鱼,你觉得,她是伊贺派的人吗?”青木望着深蓝色的天际,喃喃道。“恩,不像,小鱼见到的伊贺派的人都是凶神恶煞的,而那个姐姐,她很漂亮很温柔的,再说,她来自中土,不是吗?”小鱼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摇头晃脑道。
“是吗?”青木眯起双眼,认识喃喃自语:“我也觉得,可是——”“师兄,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师父对她太凶了?要不明天你去找她道歉啊,她肯定会原谅的,我看得出,那个姐姐对你很好呢?”
青木眼神闪了闪,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是真的——
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更像是,姐弟间的那种怜惜,疼爱……
“好啦,师兄,还没吃饭吧,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小鱼站起身来,想要拉过青木一起走,却被惊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在青木的左肩处,一柄长剑闪着寒光直指青木咽喉,在那柄剑之后,是一名陌生的男子。
这里本就昏暗,怪石嶙峋,再加上水声潺潺,一向警惕的青木居然没有发现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青木心知对方武功定在自己之上,也不惊慌,只冷冷道:“阁下好功夫,潜藏这么久,我居然没有发现。”
“怜云在哪儿?”来人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愿引人注目。小鱼吓得脚一软,想要转身逃走,却被那人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再乱动。“不归林。”青木淡淡开口,此时他已确信,来人并不愿动手,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怜云的下落而来。
“凭什么相信你?”来人并没有挪开长剑,反而逼近了几分。“凭你刚才听到的话。”青木忽然笑了,眼里有奇怪的光芒闪过:“救她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