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望着一脸平静的青木,垂下眼,半晌才讷讷道:“那,大师兄,你恨不恨——火贺派?”青木闻言忽然笑了,反问道:“为什么要恨呢?我自己,不也是火贺派的弟子?”“那——你恨伊贺派吗?”
青木笑容瞬间凝结,手下不觉加大了力道,坚硬光滑的鹅卵石居然被硬生生地捏出一条裂纹。小鱼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青木会突然发怒。
“恨,怎能不恨?”良久,青木长叹了一口气,手中鹅卵石激射而出,溅起一片雪白的水花。“他们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掉我和我母亲,因为,他们觉得我母亲给他们蒙上了羞耻。不过——”青木忽然诡异地笑了笑,“现在,这笔债也还清了。”小鱼一惊,他自然是不知道两年前伊贺派遭遇的灭顶之灾。
“对了,那只黑猫真的是神使吗?”小鱼牵牵嘴角,极力想要让气氛不那么凝重。“当然。”青木斩钉截铁。两年前的事他是亲自动手的,与黑豆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由于时间紧迫,黑豆又机灵无比,所以才没有捉住。
“那——你们是不是——想要杀了它?”小鱼声音低了下去,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喜欢那只小黑猫。青木轻笑,“不会,它还有更大的用途。”小鱼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更大的用途,但他却觉得只要不杀它,就很好了,当即忍不住露出了笑颜。青木苦笑着望了望小鱼,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小师弟啊,最是单纯无邪……
东瀛数年来各方势力争斗不休,不仅有各家武学门派间的斗争,更有各地权贵之间的征战,这其中,便属伊贺派效忠的大将军势力最为庞大。百姓流离,各地的武士浪人为所欲为,海边常见无辜的渔民尸体,被海鸟野兽分食。
这是海边的一个小小村落,几个妇女正房前织网,身边卧着几只黄狗。远远地走来一人一马,近看,竟是个身着汉服的女子,眉清目秀,只是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让人看了有些心酸。那匹马骨骼粗大,神俊异常,昂首阔步间有着王者之气。
正是怜云与火儿。
一路走来怜云看到不少百姓横尸海边,她本是极其心软的女子,只要可能,她便会让他们入土为安,只是有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嚣张的浪人屠杀百姓,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还险些遭遇毒手,每次都是火儿带着她险而又险地避过灾祸。她沿路布医施药,倒也救下不少人。
她走到一个年过半百的妇女面前,请求可否在此住宿一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漂泊,她已基本能够用本地话与人交流。那妇女见她相貌不俗,欣然答应,并拿出淡水和吃食热情招待。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你就将就一下吧!”“谢谢你。”怜云笑笑,掏出一些碎银子,那大婶却是怎么也不肯收,无奈怜云只得拿出一些草药道:“那这些草药您先收着吧,总会有用的。”说着介绍了一下各种药的效用,那妇女一听更是感激不尽,原来他丈夫由于常年出海捕鱼,积下了很严重的哮喘病,怜云给的药正好有治疗哮喘病的功效,这让她欣喜不已。
怜云心里一阵欣慰,不管到哪儿,能够帮到别人,她总是很高兴的。当即索性不顾自己身子疲惫不堪,为这个小村子里每个人都简单地检查一番,并询问了没有回家的亲人身体状况,留下相应的药材。一时间乡民感激不尽,纷纷挽留怜云住在自己家中,怜云婉言谢绝,在那位大婶家歇息了一宿,准备第二天上路。
半夜里忽然被一片狗吠声惊醒,起来一看,村落里来了不少人,约有十来个,个个腰间歪歪扭扭别着一把长刀,怜云皱皱眉头,这些人,她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仗着有点本事到处打家劫舍。
此时,外面那些人正在大声嚷嚷,怜云听见他们在让村里人交出钱财。无痕怒上心头,伸手便欲推开门。
“哎,姑娘,不要,这些人还算好的,只要给钱,就不会杀人的,你不要出去。”老妇人的声音及时出现,拦住怜云,怜云一阵默然,自己不会武功,出去又能怎么样?虽说自己钻研医术,但却一直秉行着治病救人的观点,从不肯制作害人的毒药。
怜云望了望满脸沟壑纵横的老妇,忽然觉得深深的悲哀,生理上的疾病自己能够力挽狂澜,但这世界上的疾病自己确实无能为力。那些江湖败类就是世上的毒瘤,她多想亲手拔除!
想了想,怜云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把香料,洒在屋内燃烧的火炉上,顿时馨香扑鼻。再从怀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瓶子,打开瓶塞放在鼻下,顿时一股辛辣的气味灌入鼻腔,直熏得怜云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她又让老妇嗅了嗅那个小瓶子,轻声嘱咐她将火炉搬到窗口,用蒲扇尽力将烟雾向外面扇去。老妇虽然不解,但也照做了。布置完后怜云大步走出了门外。
那些人一见怜云,顿时露出淫亵的神色,不觉走进了几步。怜云紧张得手心汗涔涔的,脸上却是镇定自若。那群人都被她吸引了过来,距离她不过几步远,甚至可以嗅到他们身上难闻的气味。
曾几何时,这样的情况,自己是受人保护的对象,如今,却反要来保护别人,多么不可思议的转变!怜云苦笑。
那些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把怜云放在眼里,几个形容猥琐的,更是想要直接上前动手动脚。
“等一等,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就是。”怜云随手将钱袋扔过去,那些人发出一阵满足的嘘声,却并没有要退的意思。怜云一边后退,一边尽力将他们引到窗口,只要一会儿,怜云心里默念,只要她能够多拖一会儿,那么,迷香的药效便会发作。
“恩?什么味道?好香啊!”有人叫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好,这妞有古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顿时纷纷捂住口鼻。怜云顿时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淋下,十几个人,她连最基本的武功都不会!
“真有古怪,我怎么觉得浑身没力气了?”有人扔掉火把,惊慌失措了。怜云心头一喜,看来,他们还是中招了。不多时,便有七八个人瘫坐在地上。连拔刀的力气也没有。
但这群人总归还是有几个是真正的练家子,此时见到同伴中招,顿时狂性大发,便欲拔刀相向。
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红影闪过,眼前的女子不翼而飞!
火儿挣脱缰绳,带着连云一路疾奔,多少次,它就是这样带着怜云逃离险境,但这一次,怜云却喝令它停下了。
“走,我们回去,我走了,他们不会放过村民的。”怜云拍拍火儿的脑袋道。火儿低哼一声,竟然不愿意掉头。它天性通灵,自然知道回去是冒着多大的危险。
怜云气得猛一夹马腹,喝道:“还不快调头!”火儿仍旧只是不情不愿地哼哼几声,在原地打着转。“你!”怜云咬咬牙,直接翻身下马,便向着村落方向奔去。火儿这才意识到这一次主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听自己的,连忙上前,带着怜云向村落方向跑去。
刚到村口,怜云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心里一沉,眼泪不自觉地涌出了眼眶。都怪自己逞强,要不然,那些村民只需交出钱财,便不会有杀身之祸……
一时间悔恨交加,心中自责不已,气血上涌,竟然一阵头晕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刺骨的疼痛从右足传来,想是崴到了,顾不得这些,怜云跌跌撞撞地向里面走去。
火把散落着,地上是一大滩一大滩的鲜血,周围安静得诡异,怜云心里一点点地凉透……
猛的瞥到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一道长长的伤口从额角延伸到脖子,鲜血淋漓,狰狞可怖,怜云惊呼一声,这是那群浪人中的一个,怎么会?不过这一会儿功夫!
在尸体的周围,怜云陆陆续续找到了不少尸体,有些胸口被贯穿,露出破碎的心脏,有些头颅与身体只剩下一层皮连着,怜云虽见惯了血腥场面,但仍是忍不住胃里阵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