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雪灵儿的毒药阴差阳错被子母蛊给吸收了,之后又完全排出了体外。”银炼试了试无痕的脉搏,舒了一口气。雪灵儿听见他如此说心里更加恼火,嘴上却阴阳怪气道:“好师侄,你这运气可真好啊!”
无痕睁开双目,恢复了些许气力,走到雪灵儿身前,忽然道:“拜师叔所赐,无痕自当感激不尽。不过,”她忽然话锋一转,冷然道:“还请师叔陪我们在此多呆几个时辰,还望师叔——见谅。”说完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雪灵儿看来无疑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
此时颜若风忽然有一种错觉,此刻的无痕,像极了很久之前,他们还是敌人的时候,那种兵不血刃的明争暗斗时的她!澹台无痕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子,他一直知道,他知道她的算无遗策,知道她的运筹帷幄,也知道她的狠厉决绝!但那样的无痕,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这许多日子以来,他看着无痕一点点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的柔情。那个强势的,无情的,高高在上的无痕,就好像曾经冷血的自己一样,都已经渐行渐远。对付敌人,他们都曾是冷血的人,也曾被温暖过,感动过,但为什么此刻,他们都看到了本该远去的自己呢?颜若风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操纵着这一切,玩弄着他们的命运。
无痕静静地坐在一旁调息,并不顾雪灵儿恨不得食心噬骨的怨毒目光。雪灵儿到此时才知道,她最大的敌手并不是昔日的师兄,也不是武功强势到不可思议的颜若风,而是面前这个病弱的——师侄!
南羽的弟子,难怪……
良久,银炼和雪灵儿忽然同时轻叹一声。
“若风,你放心,我还没有被凡玛的恶之舍利控制,你先休息一下,明日午时,是所谓的大教主出关的时辰,那个大教主,你应该猜得到是谁了。”颜若风忽然听到一阵细若蚊蚋的话语,猛然醒悟,是无痕运用了入密传音之术。他没有回答,那个他不敢下的结论无痕已经帮他肯定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
上面嘈杂声越来越大,围在洞口的人似乎已经不耐,却没人敢下来,开玩笑,谁会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表所谓的忠心?斗室中毒素密集,但此时几人均是内功的行家,一时半会倒也伤不着,不过也着实不好受,雪灵儿娇贵惯了,不一会儿便是怨声连连,颜若风听着心烦,干脆把她的哑穴也封了。这样一来,雪灵儿除了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千万次地凌剐他们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时间似乎被斗室中浓郁的死亡气息拖慢了脚步,银炼心烦意乱,他心中所想唯有南羽而已,此时被困于此,南羽下落不明,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这两个年轻人看似胸有成竹,却不知道到底作何打算,这让他实在心中难安。
冲出去无疑送死,但不出去根本就是等死,自己死了不要紧,可这样一来南羽怎么办?饶是银炼也不禁狠狠皱紧了眉头。
“师伯放心,那个教主也算是我们的故人,师父的安全你就放心吧!”像是感觉到了银炼的烦乱,无痕微阖着双目,静静地用入密传音说道。银炼一怔,没再说什么,这种情况,也许相信是唯一的办法。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斗室之中依然昏暗,分不清白天黑夜。那子母蛊不仅可以用来追踪,也能够让人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血脉淤滞,只因无痕本身就因嗜血迷情和天香豆蔻的作用而血脉不畅,是以并未察觉,此时将子母蛊吐出,无痕顿觉浑身大为轻松。
死亡近在咫尺,但是她却依然泰然自若,颜若风望着一脸淡然的无痕,心里涌起一阵怜惜。要经历多少死与死神的擦肩而过,才能够做到如此古井无波?纵然是曾经作为杀手的自己,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无惧,更何况是她一介女子?
可她却真的做到了。颜若风轻轻叹息,这个女子,依然在自己无法触及的远方……
无痕旁若无人地将真气运行了两个周天,虽然有些阻塞,但较之以前已经好太多了,无痕暗暗庆幸,就算是死,也不会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死去了。
四人各怀心思,斗室中一片死寂,只有角落里已然不成气候的蛊虫仍在吱吱乱叫,连上面的嘈杂声经过了长长的隧道之后也显得细微单调……
但很快,那细微单调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痕猛然睁开眼睛,竟然有兴奋的光芒在闪烁!午时了!
“他,来了。”颜若风眸中冷光如电,早已做好了对敌的准备,银炼全神戒备,自然不敢懈怠。雪灵儿心急如焚,她自然知道是教主出关后得知消息赶来了,但这样一来,她罪责难逃。雪灵儿浑身穴道被封,银炼真气浑厚,她怎么也冲不开,哑穴被封,她甚至连怒骂也做不到,一张赛霜欺雪的俏脸愣是被憋得通红,无痕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从那目光里,雪灵儿分明看到了两个字:鄙夷。
她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但澹台无痕却这样做了。她该死!雪灵儿银牙几乎咬碎。她怎么可以这样目空一切,她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本做出如此姿态?心中无数念头闪过,雪灵儿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一般。雪灵儿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但她终究是要死的,她和她那个一样高傲的师父,都是要死的!
只要,教主来了,她们,就都逃不掉!
教主,呵呵,那个神一般的人物……雪灵儿忽然露出痴迷的神情……
“为什么不下来一叙?”无痕声音不高,却有力地穿过隧道清晰地传入上方每一个人的耳中。上面,足有百余名教众,当然,这只是聚集在石室之中的,外面的通道内,还有数百教众。圣女被俘,这是惊天动地的事,蛊教上下几乎倾巢出动。
在这些人之间,有一名白袍老者分外醒目,夹杂在彪悍的教众中间,他显得苍老瘦弱,但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他就像是黑夜中一轮冰冷的圆月,让周围的星光骤然失色。他苍老的面容上沟壑纵横,但却让人感觉他的每一道皱纹都隐藏着无尽的智慧……
他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忽然赞道:“好胆识!不愧是卓雅的转世!”无痕面无表情,声音同样是波澜不惊:“我不是卓雅,我是澹台无痕,请你不要再叫错了。”
“哈哈,好好好,”这白袍老人不是丹增又是谁?他忽然连道三声好,道:“果然有当年孤身一人力挫宁玛八部天王的风采!”说罢纵身跃入,足尖轻轻点在铜树的枝丫上,长袖飘飘,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斗室中。
无痕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卓雅一人独挑宁玛诸雄,杀死宁玛派好几名长老最后不敌为凡玛所救的事,当下也不说话,只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老人。
此刻的丹增不是当日崖底挣扎在斩血剑下的垂死之人,他又变成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无痕忽然觉出一股从心底里发出的厌恶,虚伪的叛徒!
丹增无视无痕鄙夷的目光,抬手一指,一股真气凌空射向雪灵儿,解开了她的周身要穴。颜若风一脸戒备,生怕他突然发难,但她没有。雪灵儿虔诚地跪伏在地,喃喃道:“教主,属下无能。”银炼呆呆地望着这一切,这,这还是他那个任性可爱的小师妹?就算她变得残忍狠毒,但,何时变得这般奴颜婢膝?胸口刺痛着,难道真如他所说,蛊教只剩下他和南羽了?
“你走吧!这不是你的错。”丹增微笑着长袖一拂,雪灵儿身子顿时如鸿毛般轻飘飘地向上掠去。“休想!”无痕轻叱一声,脸上笑容不改,右手凌空一抓,雪灵儿顿时感到一股大力涌来,将自己生生拖住,而后更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无痕这一招正是南羽自创的轻功兰舟不系的内功外用。使用轻功时,真气自足底少阴穴涌出,但这路内功妙就妙在真气同样可以自双手少阴涌出,熟练者便可以隔空取物甚至——如刚才一般。这说来麻烦,使来却不废多大力气,无痕笑意盈盈,雪灵儿却是吓得脸色惨白。
“你不能走,我要让你看看,你尊为天人的教主是个怎样卑鄙龌龊的小人!”无痕笑意不改,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森然无比。丹增负手而立,并没有再出手,只是饶有兴味地望着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