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关岳等人抵达了谭克斯提尔。
谭克斯提尔素有盛名,繁华景象,宇内皆知。
还未入港,众人先吃一惊。来往的商船接连不断,仅是片刻就有数百艘之多,可怕的吞吐量,令人难以置信。关岳心中震憾,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不是剿灭几股海盗那么简单。赛珀尔的未来,可谓任重而道远。
细述起来,关岳接触到的西方文明,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文明中心,还在巴斯尼兹联盟以西。若说普拉德帝国的崛起,是占据了丰富的资源优势。那么,巴斯尼兹联盟则是胜在地理位置优越,谭克斯提尔更是卡在了资源与文明的关键点。
因此,普拉德帝国的崛起,亦是巴斯尼兹的崛起;谭克斯提尔的兴盛,亦是海运的兴起。
时至今日,海运渐渐从近海转向远洋,海盗的猖獗又在无意中贯通了东西,促使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交流在即。预示着航海大时代到来的同时,亦给了可兰公国崛起的机会。
关岳望着眼前的胜景,敏锐地觉察到了时代的变迁,自幼养成的军事眼光,更是让他生出一种预感。波澜壮阔的画卷已经展开,只是内中的景色,还需时代的弄潮儿去勾勒。
这时,一艘负责领航的快艇使来,打断了关岳的思绪。
“欢迎各位来到谭克斯提尔!”当先一人穿着华美的礼服,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领航人员。他望着关岳等人,迟疑了一下,问道:“众位可是来自可兰公国的使团?”
弗莱姆法师上前一步,接道:“是的,我们来自可兰公国。您不必奇怪,您知道这个世界总有一些宵小,喜欢扰人兴致,半路上为我们准备了盛大的魔法焰火。虽然那些跳梁小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我们也因此蒙受了不必要的损失。”
“唔——您居然是一名伟大的法师!我是宾仪官贾森.泰克,您可以叫我贾森。”贾森尽管知道对方仅是文职人员损伤殆尽的无奈之举,仍然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伊姆珀滕总督正在会见瑞德维王子殿下,无法亲来,还请见谅。不过,我们已经为诸位安排好了住宿,各位先生可以稍事休息。待到明天一早,想必我们的总督大人就会约见诸位。”
“非常感谢您的盛情!”随即,弗莱姆开始向贾森介绍,说道:“这位就是我们使团的最高领导人、赛珀尔总督,来自神秘东方的全能圣阶丘山.关.岳阁下。”
“素仰威名!”虽是寒喧之词,却也出自真心。贾森一早就从情报部门提供的资料中,了解到关岳的“详情”。仅是来自东方一项,就让关岳本身充满了神秘色彩。日前与阿尔洛夫一战的结果,除去证明了关岳的强大,无疑又添一层光环。
礼毕,众人随着贾森的引导,进港舶船,离开了码头。
行进间,盗贼丹夫特向关岳解释道:“总督大人,瑞德维王子是犹米利帝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近年来风头正劲,名声颇显。不但个人实力突出,年仅二十岁,就已经晋升为一名八阶剑师;手腕儿同样不俗,在各国都有较好的风评。麾下又有一位圣阶魔导坐阵,更是如虎添翼,极俱影响力。”
关岳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波澜:“如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这位风姿卓绝的人物。”根据关岳的了解,犹米利帝国的历史十分悠久,就像该国盛产的红酒一样,可以追述到上古黑暗纪元。该国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底蕴之深简直无法想象。
许是听到了关岳等人的谈话,贾森忽然回首说道:“如果瑞德维王子知道了丘山阁下的到来,定会见猎心喜,前来拜访。神秘的东方文明就是最好的谈资。”
关岳失笑道:“在我看来,你们西方的文明才是真正的神秘。”
说笑间,众人来到仪馆。
贾森先为众人安排了住宿,然后说道:“眼下天色尚早,各位先生不妨领略一下谭克斯提尔的风情,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祝各位好运!”随即退去。
关岳心知众人刚从海上来,旅途劳顿,路上又遭遇了魔法袭击,损失惨重,于情于理都需要调整放松一下。关岳亦不好强令众人闭门休息,于是叮嘱了一番,命众人自由活动。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曼瑞泰姆父子了,不仅商船运载的货物需要脱手,还得配合谭克斯提尔当局的问询,证明可兰公国的清白。只有等此事了结,让普拉德帝国失去暗杀的必要,曼瑞泰姆父子的安全才能得到真正的保障。
关岳陪同曼瑞泰姆父子记录了证词,随后孤身一人沿路漫行,再次心生感叹:“谭克斯提尔的兴盛,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繁华,内里也俱备了一种大都市的精神风貌。”
直到此时,关岳才真正领略到西方文明的风采。
最直观的就是建造风格的差异,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故国玄武的建筑造型,屋顶上部坡度较陡,下部较平缓,整体呈凹形。屋檐有意做成微微的向两侧升高,特别是屋角部分做成明显的起翘,叫做“飞檐翼角”。墙壁、门窗、柱台等地方,只要经济条件充许,多有壁画、浮雕以及大量意寓深远的饰品。
眼前的建筑则恰恰相反,檐部多呈凸形曲线,挺拔平整,又以外部空间来包围建筑,实体形象鲜明突出。广泛地使用柱廊、门窗,线条简洁而分明,光暗色彩对比强烈,总体上偏向于巨大而沉重,含有一种广阔浑朴、神圣庄严之美。
其次是空间布局理念的不同。
故国玄武的建筑大多是平铺在地面,形成一系列封闭式的院落,或者家族式建筑群,讲究整体格局和集体美。这里的建筑却多是单独存在,个性鲜明多变,注重向上扩展或垂直叠加,形成大量的尖顶塔状建筑。
再次是取材,前者以木材为主、砖石为辅,后者则是大量选用石材。
关岳沿街而行,不觉来到一处以买卖武器装备为主的地方。作为一名武者,关岳自然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但也仅限于兴趣,一则是西大陆的武器、盔甲风格,未必附合他的审美;再则是他的装备本就十分齐全,眼下还没有补充的必要。
商人们的眼光都很毒,见关岳举气度不似凡类,又吃不准关岳的具体身份,眼瞅着关岳东摸摸、西看看,只道关岳看不上自己的货物。一时也就没有人来探究关岳的根底,甚或驱逐。可凡事总有例外,终于有一个商家忍不住上前问道:“不知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关岳怔了怔,意识到自己东走西窜,只看不买,甚至连问都不问,确实有点不合适,于是随手一指,说道:“可以为我介绍一下这些指环吗?”
“您是在问这些空间指环吗?”商人为难地看了关岳一眼,说道:“尊贵的先生,这种指环的技术并不成熟,不旦总体容量有限,存放物品的数量同样有限制,能常仅能用来携带自己的随身兵器,价格又十分昂贵……如果您想要容量固定,并且大一点儿的空间指环,我推荐您到拍卖场去看看,或者能有意外的收获。”
关岳原以为那是用来保护弓箭手手指的指环,没想到居然是空间装备,于是颇感兴趣地说道:“无妨,我正缺这样一个应手的物什,可以为我详细介绍一下吗?”
商人自然没有异意,当即向关岳介结了一番,说道:“这种指环的具体容量,主要由使有者自身的精神力决定。空间容量超过一个魔方(注一)之后,需要的精神力就会成倍地增长。”
原来,这种指环其实是专门为魔法师准备的装备。对于绝大多数武士而言,由于精神力不够强大,即使购买,实际用途也有限的很。偏偏关岳着起来又是一名武士,商人自然会感到为难。万一关岳购买之后,嫌空间太小,纠缠起来;无疑是一件麻烦事。
唯一可以变通的地方,就是这种指环的空间,还没有定形。使用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分配空间的大小形状,乃至数量。
譬如说,要存放一柄巨大的骑枪,如果是方方正正的一个立方,决计放不下。这时就可以通过调整,把空间拉伸到足够长,以保证物品的顺利存放。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将空间分割成多个,分别用来存入不同的物品。但是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空间分割或者形状调整过程,会造成总体容量的缩减。
商人解说完毕,一面希望能打消关岳购买的念头,一面又觉得自己解说了这么久,关岳好歹也该买点东西,补偿一下自己的损失。他却不知,关岳的精神力何其强大,根本就不担心购买之后,指环的空间会小于个魔方;于是问道:“这样的指环,什么价位?”
“五千金币一个。”商人立刻给出了价位,随即就意识到关岳根本没有死心,忙道:“您确定要买?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一旦购买,可不能纠缠不休,更不能退货。”
“那是自然。”关岳的购买欲望十分坚定,又道:“唔,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操作。”
“把鲜血滴在指环上,用心感知,脑海里会出现一个空间种子。它会自动吸收你的精神力成长,您要做的就是控制好空间种子的成长方向。”
关岳付了金币,接过指环,按照对方介绍的方法,果然感知到一个种子似的影像。随即,关岳就感到精神正在快速衰退,空间种子亦随之成长。关岳连忙控制空间种子的扩展方向,待到精神不再削弱,一个狭长的空间终于定形,大约有九个魔方。
其实,如果关岳问的仔细一点儿,不用亲自试验,也能大略推测出指环空间的大小。按照魔法师的分级,每高出一个等级,指环的空间就会增加一个魔方。
关岳由于修炼《搜魂大法》的缘故,精神力基本上和圣阶魔导相当。但是,考虑到关岳的精神核心是武学意境,根本不可能被空间种子吸收。仅仅是外围的精神力,大致上相当于九阶的大法师。
待到关岳操作完一切,灵识退出空间种子,再看指环时,登时生出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关岳暗暗称奇之余,精神上亦生出一种奇异的亢奋,就如真气初如先天一般,虽然数量上似有减少,但是质感却强了许多。
商人一直在留意关岳的神情,陡然见到关岳“容光焕发”,心中诧异:“别人开启了空间指环,往往会变得精神萎靡,怎地这位客官……”
“很不错的东西!”关岳感慨了一声,将指环戴在手上,又道:“再拿两个吧,正好用来送人。”
“呃——”商人怔了一下,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这种指环只能一个人拥有,即使是直系亲属也不能共用。您应该和指环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吧?”
“嗯,是的。”
“这就对了,这种感觉让您存取物品的时候,更加随心所欲。存取速度上也要强过同类的空间装备,但是却不能供其它人使用。如果非要送人,必须是在指环未被激活之前,让对方自己来操作。这样一来,还不如送其它礼物划算。”
“唔,那就再拿上一个吧。”关岳思考了一下,又道:“请教一下,在拍卖场购买一个空间固定,容量更大,而且多人通用的装备,大概需要多少金币。”
“那要视装备的类型和容量的大小来定。一般来说,即使是容量较小的通用空间装备,至少也许要近百万金币。而且,这种装备十分稀少,拍卖场也不一定会有。即使有人出让,通常也不会同意用金币来交易,而是要求用同等价值的物品来换。”
“百万金币……”关岳暗自心惊,这样的价格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毕竟关岳一年的俸禄也只有五万金币,这还是建立在关岳首先是一名圣阶的前提下。倒是之前缴获的那两艘海盗船,经过折算令关岳一共得到了六万金币。于是关岳将希望放到了物品交换上,问道:“同等价值的物品……是魔法装备吗?”
“也不全是。普通的魔法装备价值不高,换不到;珍贵的魔法装备多是传世之宝,谁舍得?能拿来交易的通常是一些魔法卷轴和高品质的魔核、魔晶。”
关岳心中一动,翻手拿出一颗核桃大小的晶核,问道:“是这种东西吗?它大概值多少?”
“纯净的八阶风系魔核?”商人的眼睛登时一亮,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其实也不怪商人如此激动,毕竟魔兽的实力通常要比同阶的人类强大的多。魔兽的等级越高,这种优势越明显。想要单人斩杀一头八阶的魔兽,至少需要是九阶乃至圣阶的剑士或者法师。这还是没有计算,寻找魔兽途中和斩杀魔兽时,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
未等商人报价,忽然有人插言道:“如果你把魔核卖给他,大约能得到十万金币。”
关岳寻声望去,但见一个风姿卓绝的法师走了进来,年龄和寿斯尔瑞相差无已,身上的气质却远胜于寿斯尔瑞,说话的声音里也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如沐春风,令人心安。
商人似乎认得来人,见了连忙行礼,说道:“尊贵的法师大人,欢迎您的屈尊驾临。”
法师略一颔首,算是回礼,随即就自顾对关岳说道:“神秘的东方人,想必您就是可兰公国的新晋总督罢,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我是巴斯尼兹联盟的宫庭法师安凯密斯特,这次奉命来到谭克斯提尔,正是为了接待您的来访。”
关岳感受着安凯密斯特身上拥有的奇异韵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样的韵律,关岳只在自己的父亲关沧海身上见到过,那是一种浩然正气和令人心颤的威严。安凯密斯特拥有的却是一种学者之风,一种时刻与天地元气保持着亲密联系的共鸣。
没有任何犹豫,关岳下意识地认定,安凯密斯特是一位强大的圣阶法师。那种奇异的韵律,应该就是寿斯尔瑞曾经提到过的“通魔领域”。拥有了这种领域的法师,只要不去频繁地使用八阶以上的法术,自身的魔力几乎没有衰竭的时候。正因为如此,圣阶的法师,通常才会被称为“圣阶魔导”。
表面看来,通魔领域的效果似乎和关岳的先天之境没有什么区别。关岳也曾这样猜测,然而见到安凯密斯特之后,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虽然关岳还不能确定两者的具体差别,但是种种迹向表现,似安凯密斯特这样的存在,对魔法元素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绝不会像自己一样,轻易被别人的领域干扰和影响了自身的掌控。
关岳相信,倘若自己能够完全掌握这一层次的韵律,应该很快就能领悟到境化自然的奥妙。当然,并不能说安凯密斯特,已经是“境化自然”一级的绝顶高手。法师自身的脆弱,注定了双方的差异。譬如说现在,如果关岳猝然出刀的话,凛烈的刀意足以让安凯密斯特有刹那的失神,进而在电光石火间,将安凯密斯特斩于刀下。
和武者之间的气机感应不同,魔法师的世界更注重精神力量。似安凯密斯特这样的存在,几乎可以认为是已经开启了一种慧眼,只要他们愿意,时常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无法察觉的现象。比如说某些没有实体的能量生物,在圣阶法师的眼中就无所遁形。
实际上,安凯密斯特能够注意到关岳,并非仅仅是恰巧听到了关岳的问话,而是忽然感应到附近有一股强大的灵魂力量,生出了些许好奇和结识之心。待到见了关岳本人,安凯密斯特马上就由安岳独特的形貌,联想到了关岳可能的身份。
作为一名强大的圣阶魔导,安凯密斯特十分清楚,似关岳这样精神力强大的武者,任何同阶的法系职业,单独面对关岳的时候,胜算通常都低的可怜。因为精神力强大的他们,可以凭借武者的直觉,敏锐地感知法术威力和施法节奏,进而采取正确的应对方式。
见礼已毕,安凯密斯特又道:“丘山阁下,你们的来意,我们已经知晓。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出售魔核。如果是为了筹集购买军舰的款项,那么您的行为完全没有必要。相较于金币,我们其实更希望贵国能用晶核(注二)来抵帐。”
巴斯尼兹联盟的经济非常发达,根本不缺金币,亦有能力聘请足够多的热衷于探索世界本源的法师,进行大量的魔法实验,自然也就需要大量的晶核。相对来说,晶核比金币更难获得,因此安凯密斯特的提议并不奇怪。
“法师先生,出售魔核仅是我的个人行为,和可兰公国的需求并不相干。”
安凯密斯特闻言,诧异地问:“难道丘山阁下很缺钱吗?”
“是,也不是。”关岳猜测安凯密斯特的手上,肯定有自己需要的空间装备。即使没有,也能通过合适的取到获得。于是说道:“我只是想购买一件容易携带的大容量空间装备,因此需要通过出售部分魔核,估算一下自己拥有的资产。”
果然,安凯密斯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我可以搞到您需要的东西,前提是您必需能拿出价值相当的物品。否则,我不会同意交换。”
“那是自然,您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先看过我的收藏再做决定。”
注一:“魔方”是法师们专用的计量单位,大约相当于0.314立方米。
注二:“晶核”是魔核和魔晶的合称。魔核来自魔兽体内。魔晶则是矿物,形成的过程可以比照现实中的石油或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