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照着人身上泼冷水的么？有这么冲着人脸上甩巴掌的么？
白筱潇外表颓废内心愤愤的盯了顾志成几秒，企图从他脸上搜出一丝恶作剧或者开玩笑的表情。
顾志成薄唇一抿，以为白筱潇没听明白，狭长的丹凤眼流露出十分真诚，补充：“衣服很好，只是不适合工作时间。”
这一句话出口，不仅白筱潇，连旁边坐着的范宇昇都僵硬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小舅舅这死板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本来整天不苟言笑的让人看着已经要敬而远之了，偏偏说话也像打印出来的宋体字，方方正正，不偏不斜的拘在格子里。
白筱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硬从喉咙里挤出个“嗯”字来，低着头拿盘里的炒饭撒气。
如果顾志成像刘自强一样不着调，她最多瞪他一眼也就忍了；如果顾志成像范宇昇一样摆明了存心气她，她最多在心里骂几句也就算了，可顾志成一贯的严肃认真的，让她很明白，他不过是正正经经说了句实话，反而让她气不得恼不得，只能在心里连扇自己耳光。
为了他，仲絮莹陪她逛了整整大半天才选了这么一套价值不菲的衣服，一刷卡吃进去她半个月的工资，到头来只落了个“不职业，不适合”的评价。
“小舅舅，我可不这么觉得。都像你一样西装革履的，哪儿像广告公司？衣着打扮多元化，体现每个人的个性，让客户一看就觉得，嗯，这个公司不拘泥于形式，效果反而会更好些吧？而且，是不是职业从衣服上怎么能看出来？要看工作态度的。”范宇昇见白筱潇的脸赤红，头低垂着都快埋到盘子里，心里叹了口气，既然这话题是他挑起来的，那么就由他来负责收拾残局吧。
白筱潇眼睛透过厚厚的刘海偷瞄范宇昇：怎么回事？他居然帮她说话？！
顾志成把一只虾子切成两半，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咽下去，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说：“或许吧。”
哇，天底下还找不找得出比他更惜言如金的人？
白筱潇看着只吃了几口的饭，肚子里饱了一大半，她哀怨的目光虚空打了几个转，飘渺游荡，落在左手边上，正被范宇昇接个正着。
范宇昇眼睛里带了点笑意：他性格就是这样，别灰心。
白筱潇扁嘴：终于知道为什么除了肖美之外，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吃午饭。
范宇昇唇畔攀上一丝戏谑：怎么？打算知难而退了？
白筱潇死死盯住范宇昇，舀了一大勺饭，塞进嘴巴里，用力咀嚼，以表决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为了不能再被某些家伙小瞧，这块难啃的骨头我磕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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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宇昇吃过午饭，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回了学校。
下午，德方打来电话的反馈，表示对行程安排十分满意。
“白秘书，做得很好。”极少夸人的顾志成把白筱潇叫到办公室里。
白筱潇心里一虚，手指扭成团。
这哪里是她的功劳？如果不是听了范宇昇的话，别说是口头表扬，怕是改行程改到手软，都不知道德方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耳畔又响起范宇昇笃定而开朗的声音：“相信我，他们不会因为没有室外活动而恼怒，但绝对会因为没有深入了解第八感的操作方式和理念，而产生质疑。”
白筱潇走出顾志成办公室，抓着手机躲进洗手间里。
她觉得自己应该给范宇昇发条信息致谢，可是，写好删掉，删掉再写，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还是没有发出去。
貌似他和她相识的方式很不愉快，所以，彼此总是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她一直对他恨得牙痒痒，突然对他道谢，心里像隔了一道墙，轻易张不开嘴。
“行程OK了，今天辛苦你了。”好像领导对下属的语气，不行。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会不会太谄媚？删掉！
“哎，干嘛呢？刚刚接到德方通知，行程通过了。”装什么熟稔……自己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范同学，行程没问题了，今天多谢你。”好吧，就这样，勉强算得上是不卑不亢。
范宇昇倒是很快给回了消息，还是一贯的有点儿小无赖：“不用太过感激，我只是帮小舅舅而已……不过，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周六我要吃可乐鸡翅和香葱小排。”
白筱潇哼了一声，连自己也未曾觉察，轻扬的眉梢和唇角浮上了温柔的笑意。
再天才的孩子也不过是孩子而已。
德方提出的几点要求，给白筱潇增加了不小的工作量。
单只说他们要了解公司之前做过的项目这一条，因为涉及商业保密原则，不能将原始数据呈现上来，所以，白筱潇必须要重新做一份综合报告，既要避开相关其他企业产品的敏感信息，又要把代理效果清晰完整的体现出来。
其实，在公司，产品推介方面的方案一直是由企划部来负责的，可这次的推介方案比较特殊，是把之前的几个项目综合起来，不需要有新的创意，加上企划部那几个小姑娘似乎忙的连抬头看她一样的时间都没有，白筱潇想了想，干脆跟顾志成申请自己来。
计多不压人，多做些就能多学些。
她这些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顾志成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抬头看墙上的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伸手去拿放在抽屉里的饼干，发现只剩下了最后一片。他把饼干放进嘴里，包装纸整齐的叠起来，扔进垃圾桶。黑色的镜框摘下来，揉了揉被压出两块红色痕迹的眼角。他没有近视，眼镜的作用只是为了盖住那张阴柔细致的脸而已。
晃眼从美国回来两年多了，每天就是在家和公司这两点一线间活动。
这世界其实很公平，只要你想做事，永远有做不完的事在你面前打转。
虽然，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心里隐隐有些空，可更多时候是忙碌与充实。
顾志成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胃里不停发出咕噜的声音，让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在公司里做BOSS久了，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其实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忘记了他也应该有属于个人的喜怒哀乐，忘记自己也是个离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能活的凡夫俗子。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又厚又重，手按上去，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顾志成轻轻推开门，如果没有意外，门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他习惯了每天最后一个离开公司。
“顾总。”白筱潇听见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响，忙站起来。
顾志成怔了怔。
为了节约电，白筱潇把办公室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着她头顶上一盏幽蓝的小射灯，冷色的光线斜斜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映得她一张清秀的小脸显得越发莹白，平凡的她此时看上去如同一朵娇小的栀子花，清新可人。
顾志成走过去：“怎么还没下班？”
白筱潇脸红：“科比公司要看的公司项目简介，我还没做完。”
看她的样子，顾志成心里明白了两三分：“困难的话，明天交给企划部的史泠泠，下班吧。”
“我……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顾总。”在老板面前怎能轻易承认困难？那不是给自己原本就不高的分值又减去几分？她可时刻记得自己三个月试用期才过了三分之一呢。
顾志成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耳熟的咕噜声，只见白筱潇小手捂在胃上，皱眉咬唇偷眼瞧他，表情滑稽有趣，冰山融化般轻笑：“那么，先跟我一起吃点东西再回来加班，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