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拖着一群人,随时要照顾他们,杨家兄妹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而且,随着周边的林木越来越稀少,野兽也由大型猛兽逐渐减少,弱小型的如兔子、野鹿之类的增多,杨昌浩告诉妹妹,他们快要走出大山,即将暴露在世人眼中,现在,要尽可能多的猎取食物储存起来,因为,等在外面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最近,黄铁蛋等人比杨喜儿还积极,每次都派几个男人跟着去打猎,每一块能吃的肉烤好之后,都被他们小心地用树叶包起来,由几个人统一保管。他们已经意识到,出了大山,“木家兄弟”将没有余力照顾他们了,那么他们现在就要把食物储备好。
这一日,他们终于走出森林,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面宽约千米,河床深陷于平地之下近十米,在森林的出口有一个约六米的小落差,滔滔江水汹涌澎湃,朝下游奔腾而去,大量水汽被炙热的阳光蒸发,在河面上形成一道道小彩虹,美丽,却充满了危险。
在河的两岸,有许多小村庄,村庄周围开辟有大片大片的稻田,如今秋收季节已过,田里只剩下枯黄的稻草以及干涸的土地。再远处,矗立在江边的临江城露出它巍峨雄伟的城墙,一道飞虹从城中某处伸出,跨过浩渺的河面直达彼岸。
站在河边,闻着略带腥味的温润的空气,摸着半寸长的胡子,杨昌浩眉头紧皱,对杨喜儿道:“这就是著名的怀河了,它西起唯坦国的落日山脉,横亘东大陆数千公里,流过东莱、树山、林召三国,最后从东西海峡入海。由于河面太宽,建筑困难,先辈们整合全东大陆所有高手,才在整条怀河上建起三座大桥,玛因山就在对面不远,但我们必须走位于临江城的怀河大桥才能过去。”
杨昌浩顿了顿,语气重了许多,“我想,大桥那边可能会有客人在等着我们!”
杨喜儿当然明白所谓的客人是谁,虽然她和哥哥在大山里穿行了三个多月,没有遇见一个跟踪者,但这并不证明李宗兴派出的手下都是傻瓜,他们有可能早就放弃追踪,提前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了。
杨喜儿看看自己一身男孩打扮,看看哥哥经过几个月故意留长络腮胡子,与之前的清秀文雅完全不一样的形象,再瞄瞄身后白小凤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迷离的目光,信心十足地拍拍胸口,“放心,除非咱们主动上前相认,否则,他们不一定认得咱们了。”
杨昌浩一扬手,将妹妹本就凌乱不堪的头发弄得更乱,直接与鸡窝划上了等号,这才大笑着向后招手,“走!咱们进城去!”
兄妹俩走得两步,突然觉得后面很安静,跟随他们多日的杂乱脚步声和小孩们的吵闹声并没有出现,回头一看,黄铁蛋和他的乡亲们站在原地,满眼不舍地盯着他们。
杨昌浩剑眉扬起,大声问道:“怎么,你们不过河么?”
“哎,哎,这就来,大伙儿快跟上!”黄铁蛋一听,大喜,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我以为出了林子您就不管我们了……”
“我说了带你们到玛因山的,这不是还没到嘛。”杨昌浩大笑着摇头,豪爽地一拍黄铁蛋肩膀,直接把他拍矮了三寸。
杨喜儿斜睨着自家哥哥,哼哼几声,“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胡子拉碴,膀大腰圆,说话又大声,很有点山大王的威风了呢。”
杨昌浩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种感觉,其实不错!”
黄铁蛋学着从前的主人--柳师爷背着双手,迈着小碎步跟在杨昌浩身后,连连点头哈腰,“是极是极,您是山大王,咱就是大王旗下的喽啰。干脆,咱直接去占个山头算了,以您的本事拉起旗子来,肯定会有好多人来投的。”
堂堂正明小王爷,去占山当大王?杨喜儿指着哥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引来哥哥一阵怒目,“笑,你就知道笑!赶明儿哥真要当了大王,就一件事就是派你当巡山小队长,天天给哥抓毛鸡和蛇炖龙凤汤!”
“啊?”杨喜儿天生就怕蛇,想起那滑溜溜凉丝丝的鳞片,还有那吞吐不定的蛇信子,浑身颤抖着打了个激灵,不敢说话了。
看到“木吉”吃了瘪,难民们都善意地哄笑起来。白小龙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杨喜儿身边,拍着小胸脯道:“木吉哥别怕,小龙可以帮你!”
杨喜儿揉了揉白小龙的头顶,想说几句感谢支持之类的话,离他们最近的小村庄里突然窜出十几个身披盔甲的官兵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由于来人身穿东莱制服,因此杨喜儿并没有在意,正想继续和白小龙瞎掰,但杨昌浩手一牵,立刻把她和白小龙都拉到背后,静静地站在小路边,谨慎地盯着官兵。
官兵中有个领头的百夫长,个子不高,长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眼睛都被挤成一条缝,眨巴着绿绿的凶光。从村庄里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热乎乎的烧鸡,一口大黄牙上下开合,不时有肉屑从他嘴角掉落。
看到森林方向过来这一群奇怪的人,百夫长先是一愣,接着高兴得哈哈大笑,带着手下直奔杨喜儿等人所在的位置,在看到如小雏菊般清秀可爱的白小凤后,口水哗哗直流,形象猥琐至极。
“嘎嘎嘎~~~可算是给齐大爷逮着了,小的们,把男的绑了送到大营去,正好凑够今天的壮丁数目,女的押……嗯,送进村去安顿好,本大爷要好好安慰她们!”
这姓齐的百夫长眼睛没离开过白小凤的身体,下了命令之后,十几个手下立时从腰间扯下草绳上来拿人,而他则大摇大摆朝惊慌失措的白小凤走去,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来来来,小姑娘,跑了这么久也跑累了吧?跟齐大爷进去享福,保证让你吃饱吃好,还********……”
蓦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小美人消失在视线,姓齐的怒了,瞪着眼前的杨昌浩大吼:“小子!识相的快点让路,否则,回到大营后,齐大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唰!一道残影掠过,姓齐的立刻觉得喉头发紧,只见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自己的喉骨处,冰凉的触感似乎让血液都凝固了。他大惊之下抬起头,却撞进一只喷火的眼睛里(嗯嗯,另一只仍然藏着呢)。
“你,你,你……我是桑木将军麾下的百夫长齐带弟,你想干什么?”姓齐的先是一阵颤抖,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渐渐地又扬起头,用鼻孔对着杨昌浩。
“齐带弟?脐带?人和名字一样烂!”杨昌浩冷哼道,“应该是我来问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抢占良家妇女?不怕军法严惩么!”
先前杨昌浩动作太快,几个要抓人的小兵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看到头被人拿刀子威胁子,纷纷怒吼着把草绳往腰间一塞,拔出佩刀猛扑过来,杨喜儿将手中竹棍一拦,大叫:“想要脐带的狗命就别动!退回去!”
听到人家直接把他名字给改了,齐带弟翻起了白眼,神情却不慌张,似是有持无恐,一只脚尖点在地上抖个不停,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大个子,你大概也是从西南那边爬过来的吧,李威将军要重振东莱军威,把印那兵赶回南蛮之地,这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告你说,本郡的桑木将军已经被李威将军收编,月前接到上头命令,要征召16岁以上50岁以下男子共御敌寇,尔等都在征召范围!若仍抵抗不从,我等可便宜从事,先斩后奏!”
这厮是出来拉壮丁的?杨昌浩惊愕中后退一步,匕首从齐带弟喉头处移开,喝道:“既然是军令在身,好生解说就是,为何要骚扰百姓,意图不轨!”
匕首离身,危机解除,齐带弟抹了一把冷汗,整了整木片盔甲,顺便悄悄捏碎腰带里藏着的小玉片,随后上下打量着杨昌浩,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这位壮士,男人们都上阵杀敌去了,妇女们当然要妥善安置啦,你不觉得这里山清水秀,歌舞升平,正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么?……我承认,先前是我见到各位壮士即将加入我军,心情急切,言语鲁莽了点,但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
杨昌浩默不作声,没有搭话,其实已经心乱如麻。眼看就要到玛因山,却在这里遇上麻烦,自己一人去投军还好说,但妹妹杨喜儿现在是女扮男装,若不恢复真身,必定要被拉入军中。若洗去伪装恢复女儿身,却又要暴露真实身份!前后为难,他们该怎么办!
见这群难民都沉默不语,齐带弟以为是被自己一番话语所打动,不免心思又活了起来,绕过杨昌浩,张着两条肥胳膊向白小凤走去,口中叫道:“来来来,小姑娘,我带你进村去,今后你就好好在这里生活,等战事一了,就可回转家乡去了。”
看见一道矮肉墙朝自己走来,白小凤一声尖叫,象只受惊的小兔子跳到杨喜儿和白小龙身后,揪着杨喜儿的衣襟苦苦哀求:“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木吉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