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跳蛙
有一个皇帝特别喜欢听笑话，所以养了很多弄臣。为了博得皇帝的好感，小丑设计了一场化装舞会。可是突如其来的8个大猩猩给舞会造成了骚动。哪里来的猩猩呢？难道这不是一场舞会，而是吃人的圈套吗？
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听笑话的大概就是皇帝了，看起来皇帝的生活就是开开玩笑那么简单，那些受皇帝宠信的人必然能将笑话奇谈讲得生动而逼真。
那些最出名的笑话专家竟是御前七员大臣，他们每个都壮硕如牛、肥头大耳，他们是盖世无双的小丑。我只是疑惑，肥胖大个儿的人是生来就有好开玩笑的嗜好，还是因为开了玩笑才心宽体胖的呢？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一个长得骨瘦如柴的人是小丑，那可真是罕见了。
皇帝喜欢琢磨旁门左道，而且从来都不屑于附庸风雅。他往往对猥琐的笑话大加称赞，并乐在其中。他厌烦过于文雅的笑话，讨厌看伏尔泰的《查第戈》，却宁可读拉伯雷的《高康达》。
在发生这段故事的时间里，职业小丑依旧活跃在宫廷中。那些所谓的在欧洲大陆上称王称霸的“强国”中，弄臣依旧被其豢养着。他们头顶叮当乱响的帽子，身着用鲜艳颜色拼成的衣服，在每次皇帝赏赐残茶剩饭时，他们都插科打诨地感谢皇恩浩荡。当然，我们这个故事里的国王，也养着弄臣。说实话，国王必须看一些愚蠢的事来让自己和御前七员大臣的聪明头脑休息一下，这也是国王劳逸结合的方法。
国王专宠的那个小丑不仅是个个子不高的白痴，而且腿脚还不灵便，但是看在国王的眼里，其身价就要比其他高出许多。那时在宫廷中，矮子和傻子一样平常，很多帝王要是不取笑矮子，没个小丑陪着笑闹一场，就会觉得日子不好过。所以，宫廷里的时光过得要比其他地方漫长得多。
文章的开始就告诉过大家，小丑的形象几乎就被定义为猪头猪脑，蠢笨异常，所以当国王看见跳蛙（弄臣之名）一个人比3个小丑还强的时候，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其实，“跳蛙”这个名字，在我看来，多半是出于他那不同寻常的走路方式。跳蛙走路的样子把国王看得兴高采烈，他走起路来边跳边扭，还引以为傲，因为就连国王那种肚子圆滚滚，头大如斗的样子都被满朝文武视为美男子。
不过话说回来，造物主为了弥补跳蛙畸形的双腿，便特地赐予他强壮的双臂，他能在一切树木绳索上表演绝活。不过，做这样的事情时他就不像青蛙了，倒是与松鼠、猴子一样。谁也不知道跳蛙的原籍具体在哪，只知道他出生在一个远离皇宫的不知名的荒凉之地。皇宫中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姑娘，居里佩泰，她体态匀称，是个杰出的舞蹈家。当初，她一同被一位御前常胜将军掳来，进贡给了皇上。
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小俘虏很快就熟悉了，不久就结拜成了兄妹。跳蛙要是不能为居里佩泰效劳，哪怕把戏耍得再好，也无人问津；居里佩泰虽然个子不高，却端庄大方，容貌秀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且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做得到就会替跳蛙出头。
有一次，国王决定在一个盛大的国庆日举办一次化装舞会。每次这样的化装舞会都是跳蛙和居里佩泰两人一同奉旨准备，特别是善于准备舞会节目的跳蛙，他能巧妙地编排奇特角色，张罗适合的服装。如若没有他的帮忙，就好像什么也办不成一样。到了举办化装舞会的那一晚，在居里佩泰的监督下，富丽堂皇的金殿上早已被形形色色的装饰摆满，这使得化装舞会增色不少。
满朝文武都已经心急难耐，很多人在很久以前就想好了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可是国王和7位大臣还没想好，如果这不是国王他们成心开的玩笑，那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时间很快过去，他们绞尽脑汁还是没有决定，最后不得不下旨召见居里佩泰和跳蛙来帮忙。这对小伙伴奉旨前来时，正巧看见国王在和7位御前大臣喝酒取乐，只是皇上面有愠色。跳蛙不爱喝酒，因为一喝酒，自己就要发酒疯，这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这一点国王是知道的。可国王就喜好恶作剧，拿人寻开心，便强迫跳蛙喝酒，这就是国王说的借酒“作乐”。
刚看见跳蛙和其伙伴进来，国王就直接说：“跳蛙，快过来，为你的故友先干了这一杯。”跳蛙听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国王接着说道：“小子，快把酒喝了，然后给我们想一下我们要扮演的角色，要与众不同的。”跳蛙依旧想插科打诨地叩谢圣恩，偏偏用脑过度，竟没了任何主意。巧的是这天正好是命苦的跳蛙的生日，在听到为“故友”干杯这道圣旨后，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他低下头，拿过酒杯，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进了酒杯里。伴随着皇帝的大笑声，跳蛙无奈地仰头喝掉了这杯酒。
国王说：“你的眼睛比刚才亮多了，看这一杯酒的力量多神气啊！”苦命的跳蛙一碰酒就醉，他现在的眼睛与其说是发亮还不如说是发光更恰当。酒力发作，跳蛙痴痴呆呆地朝着众人一一看了过去，群臣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国王的“玩笑”起了效果。
“那现在开始说正事吧。”首相道。
“对，”国王道，“跳蛙，快给我们想角色，朕和7位大臣全都需要。哈！哈！哈！”
这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话，7位大臣和国王一起笑了起来。跳蛙也跟着笑，只是笑得毫无气力。
“你到底能不能想出主意？”国王等得不耐烦了。
“奴才正在尽力地构思呢。”跳蛙已经醉得晕晕乎乎了，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道。
“尽力！”昏君吹胡子瞪眼地大吼一声，“你什么意思？哦，明白了，是因为心里不舒服还要继续喝酒啊！可以，把这杯喝了！”说着皇帝就亲自倒满一杯酒，赏赐给跳蛙。跳蛙傻傻地看着这杯酒，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喘气。
“怎么不喝！不喝你就去死吧！”昏君吼了一声。
跳蛙犹豫不决，气得皇帝脸色发青。居里佩泰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轻移莲步到御座下跪地苦苦哀求皇帝放过跳蛙。国王睁大双眼看了居里佩泰很久，心里诧异她今天的大胆。其实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不知道如何才能恰如其分地发泄怒火。最后，皇帝没说话而是用力推开了她，并将一满杯酒狠狠地泼在了姑娘的脸上。这命苦的姑娘大气都不敢出，只挣扎着起了身，顿时周遭一片寂静。这时却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嘎嘎声，没完没了，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做什么发出这样的怪声音？”国王对着跳蛙大怒。
看样子跳蛙已经清醒多了，他神色不变地看着皇帝，否认道：“奴才？怎么可能是奴才呢？”
“国王，这声音好像是从宫外传来的。”一位臣子奏道，“依照微臣推断，可能是鹦鹉在铁笼子上磨嘴所发出的声音。”
“爱卿所言在理，”国王听了这话，一下子安心许多，“不过我倒是觉得没准是这瘸子在磨牙呢！”跳蛙听了这话呵呵一笑，露出满口吓人的大钢牙。皇帝本就知道跳蛙是个十足的小丑，看他现在这样，倒也开心。跳蛙还答应国王要他喝多少就喝多少，于是国王马上不气了。跳蛙喝了一杯，却并不见醉态，反而越发精神，大谈化装舞会的策划。
“陛下，奴才有个想法，”跳蛙语气淡定，“刚才陛下将酒泼在那个奴婢脸上之后，鹦鹉发出了嘎嘎的怪声，这让奴才产生了绝妙的灵感。那是流行在奴才老家的一种玩法，经常出现在化装舞会中，不过那需要8个人。”
“现在我和7位大臣不是正好8个人吗！怎么玩，快点说！”国王心急道。
“奴才家乡管这叫‘8只拴着铁链的猩猩’，而且妙就妙在如果办得好可以把女人吓死！”跳蛙回禀道。
“太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国王拍板道。
“那就全部交给奴才来办吧。不过一定要办得逼真才行，这样才能让别人恐惧，而且拴上了铁链才会让大家以为真的是逃出来的大猩猩呢。陛下，您试想一下，在一群锦衣华服的人中忽然出现了8只拴着铁链的猩猩，那样的效果可是太震撼了！”跳蛙说道。
“跳蛙，如果你办好了这件事，我会好好赏赐你的！”国王兴奋地说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皇帝和大臣们按照跳蛙的计划开始各自准备。跳蛙将这君臣8人扮成猩猩自有目的，那方法看似简单，却灵验得很。
跳蛙先给君臣8人穿上贴身的带有弹力的布衣裤，浸透柏油，再把亚麻粘在柏油上，这样就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类似猩猩毛的东西。做完这些跳蛙又取来一条很长的铁链，把皇帝和大臣一一拴好，围成一圈。为了营造最真实的效果，跳蛙又按照婆罗洲人捕捉黑猩猩的办法，将剩下的铁链当做两根直径，交成直角，横贯圆周。
化装舞会在一座宏伟的圆形大厅里举行，这座大厅专为夜宴所设计，阳光只能从大厅顶部的一扇窗子里射入。到了夜晚，这里依靠一座吊在屋顶的巨大烛灯来照明。
虽然大厅内的布置交由居里佩泰来完成，但一些细节问题则是按照跳蛙的意见来进行处理。居里佩泰按照跳蛙的意思撤下了吊灯，这是因为考虑到天气热会让烛泪落下来，这样一来难免会落到来宾的锦衣华服上。大厅的每个角落里都摆上了烛台代替吊灯照明，墙边还设置了一排五六十个女像石柱，每个女像右手各执一支火把，散发着馥郁香气。
8只大猩猩为了制造最完美的效果，乖乖地听跳蛙的话，耐心地守到半夜，在午夜钟声刚停，就迫不及待地一起滚进了挤满宾客的大厅。原本是想冲进大厅的，奈何铁链碍手碍脚，在冲进去的过程中8人绊倒了彼此，所以全都跌了进去。看着来宾们乱成一团，皇帝心里暗自开心。
果然，很多人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猩猩，更是有很多女宾客被当场吓晕。如果不是国王一早就换掉了大厅里的全部武器，这时君臣8人估计早就血溅当场了。
混乱中，所有人都向出口逃去，可是出口早已被皇帝下令锁上了，钥匙则藏在国王身上。正当大殿里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当初被拉到殿顶用来拉住吊灯的灯链缓缓地降了下来，链钩停在了离地面3尺的地方。国王和他的7个大臣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走到大厅中间，正巧在灯链的下方。
跳蛙一直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站住，就捏住绑在他们身上的铁链那贯穿圆周的交叉部分。只见铁钩光芒一闪，铁链挂在了铁钩上。正在这时，铁钩竟自动缓缓地升了上去，高得伸手够不着钩子了，8只猩猩被紧紧地拉在了一起，面面相觑。看见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来宾们才安心下来并渐渐把这件事看成一出滑稽剧。看着被吊起的8只猩猩，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把他们交给奴才吧！”在一片喧嚣声中，清晰地传来了跳蛙的声音，“让奴才看看，说不定会认识他们，只要让我仔细看看，就能认出来是什么人。”说着跳蛙就艰难地挤到墙边，取了一支火把，重新回到大厅中心，利落一跃，就跳到了国王的头上，灵活得像一只猴子。他又顺着灯链向上爬了几尺，拿着火把仔细打量这几只猩猩，一边打量一边嘟囔：“小的很快就能看出他们是谁了。”
看到跳蛙这一系列动作，让全大厅的人包括8只大猩猩都笑得肚子疼了。突然，小丑吹了声口哨，灯链忽然猛地升高了30多英尺，8只垂死挣扎的猩猩被一同吊在了半空中，不着天不接地。跳蛙抓住灯链，依旧与8个人保持着一样的距离，旁若无人地拿火把照着他们的脸，仿佛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秘密一样。
大家的脸色随着灯链继续上升而渐渐发白，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几分钟，大厅里又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嘎嘎声，与当初国王泼酒在居里佩泰脸上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不过这可不是什么鹦鹉在铁笼子上磨嘴的声音，而确确实实是跳蛙的磨牙声。跳蛙咬碎一口钢牙，怒火满面，气得快要发疯了，他恶狠狠地盯着那8个人抬起的脸。
“哈！哈！哈！奴才现在可是真的看出这些是什么人了！”跳蛙终于开口狠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假装更加细致地打量起国王来，并把火把凑近皇帝，转眼皇帝身上那层亚麻就被火舌所吞噬。人们被吓傻了，他们愣愣地注视着8只猩猩被烈火焚烧，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片刻后，大厅里才响起了尖叫声，可是为时已晚了。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场面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跳蛙不得不顺着灯链往上爬了爬。下面的人又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跳蛙趁机说：“现在小的可真是彻底地看清楚这几个戴着假面具的人是什么身份了，其中有一个人是我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另外7个当然就是御前大臣！皇帝陛下居然打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7位大臣不仅不制止反而在一旁拍手叫好。至于我，只是一个小丑，一个叫做跳蛙的小丑，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出滑稽戏。”
8只猩猩身上粘着的亚麻和柏油都是易燃物，所以没等跳蛙的话说完，8只猩猩就已被烧成8团焦炭了，8具尸体面目全非，恶臭难闻，吊在灯链上晃来晃去。跳蛙将火把扔到了尸体上，从容不迫地从天窗逃离了宫殿，不见了踪影。
听说那时守在大殿顶上操作灯链的就是居里佩泰，她是跳蛙报仇雪恨的同谋，而且据说他们两个人最终一起回到了家乡，因为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