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玉澜河,一老一少沉默着走了好久。喧闹的街市,寂静的小巷都不能改变何公子脸上的冷漠,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少爷,在谧城该见的人也见了,想办的事也办了,是时候出发去玉陵了吧?那边耽误不得了……”即便说的是要紧的事,蓝伯的眼里依然是一片浑沌,语气间也丝毫不见着急。见少爷没有反应,他接着道,“丐帮大会再过两天就该开始了,你这个正牌的帮主总不好不去。阿四怕是撑不住那么大的场面……”
“就让他先顶着吧!反正也没几个人辨得出真假,况且我们暂时也出不了城。大会前几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只要没人故意找茬儿,他应该能应付。若是真有人找麻烦,哼!”何公子一如既往的冷酷。
蓝伯心中暗叹,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眼看何公子主仆两人就要再次陷入沉默中时,迎面跑来一个人,口中叫着:“何公子,何公子,总算找到你了……”说到这里,已是气喘吁吁。此人正是先前向何公子汇报的阿桂。
“发生什么事了?”饶是以何公子的冷漠,此时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赤水堂有几个弟兄被景王的人抓去了!”阿桂顾不得休息,紧张地说。
“哦?怎么回事?”何公子恢复了以往的冷酷。
“他们先被人收买去试探一个女子的底细,之后便被抓走了……”顿了顿,阿桂将刚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与何公子。他只道景王的人带走了那个女子和丐帮几个弟兄,却不知道是景王亲自出手。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得到这么点儿小事,景王也会亲力亲为呢?
“哼,整天就知道欺行霸市,欺凌弱小,活该被人当枪使!丐帮是该好好整顿了!”何公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好你个景王,让人试探是你,抓人也是你,以为我丐帮好欺负不成?”
感到何公子话语中流露出的冷意,阿桂不由得微微发抖。
“他们罪名不过是聚众斗殴,顶多关两天,再受点儿皮肉苦罢了。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没必要为这么小的事和朝廷作对。”蓝伯不咸不淡地说。
何公子看了蓝伯一眼,又对阿桂说:“也好,交待其他人老实点儿……嗯,多注意一下真武门。如果他们想有什么行动,不妨适当地提供点儿帮助。你退下吧。”
“是。”阿桂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老少两人继续他们的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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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谧城人可算是闷坏了。刺客的威胁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虽说刺客未曾随便杀人,可是真被逼急了,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来。表面上,城里还算平静,先前一睹景王风采的热情过去后,对于刺客的恐惧慢慢地占据了人们的心。这个时候,若问人们最大的心愿,十有八九会是出城。可是城门一封,任你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一概不得离开。若非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谁也出不去。人们心中已经渐生不满。再这么下去,随便以景王之能,怕是也解不了了。
不过这一天,一个消息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谧城:刺客被抓住了!谧城门禁也即将解除!一时间,茶馆酒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更有说书人为人们讲述细节:景王如何微服私巡,偶遇女贼,又如何识破其面目,与其大战三百回合,终将其捉拿归案。说书人说得那是字字铿锵,句句肺腑,仿若亲历;听众听得也是如痴如醉,如临其境。人们霎那间忘了之间所有的压抑、憋闷与不满,纷纷赞叹景王睿智公正、武艺高强、勤政爱民云云。景王威望一时无两。
听完一场说书,从一间茶馆出来,景王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同行的阿义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猜了,是我让阿忠传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而且搞得如此有趣……”没等对方发问,景王开口道。
“可是……”阿义似乎还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真真假假,又有多少人能真的看透?”景王的话里似乎饱含空禅机。
阿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额头,暗叹王爷好手段。
不打扰阿义的思考,景王却是快赶了两步,走到一青衣书生面前,激动道:“何贤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青衣书生一愣,也笑道:“李义大哥?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呢!”这书生正是身为丐帮帮主的“何公子”!紧随他的蓝伯突然看到他久违的笑容,倒是着实吓了一大跳。
“是啊,齐云山一别,到如今已有五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征用了手下名字的景王略微算了一下,唏嘘道。这时阿义似乎才想清楚,忙跟了上来,看着面前两人的眼里满是警惕。
景王却忙拉过他介绍道:“何贤弟,这是我兄弟李……呃,李信。阿信啊,这位就是何俊彦何贤弟了,也就是百姓交口称赞的‘何少侠’!记得五年前我在齐云山坠崖的事吧?要不是何贤弟相救,怕也没有今天的我了!何贤弟当真是侠义中人啊!”对王爷随意给自己起的名字阿义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向何公子微微一揖算是见了礼。
“李大哥说笑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愚兄可是被贤弟揍惨了呢!”景王故作委屈地说。阿义心里暗暗吃惊,王爷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就算是五年前,这同辈人能超过他的绝对也不会超过十个。面前这个何俊彦竟比王爷还要强?
“呵呵,大哥身上有伤,小弟占了不少便宜。”忆起当年事,何俊彦真诚地笑道。
“贤弟就不用谦虚了,后来我的伤是被你治好了,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你?好了,不说这个了。贤弟还没跟我介绍这位老人家呢!”景王意指蓝伯。
“哦,瞧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何俊彦一拍额头道。这个动作在蓝伯眼里那是意外之致了,他却丝毫不觉,只是拉过蓝伯道,“这是蓝伯,从小照顾我生活。蓝伯,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结义大哥李义了。”听到何公子对王爷的称呼,阿义险些晕倒,难怪王爷刚才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呢!
“蓝伯好!”景王礼貌地招呼道。蓝伯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景王也没有在意,转而向何俊彦提议,“他乡遇故,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贤弟陪哥哥喝两杯如何?”
“那敢情好!难得再见李兄,说不得要喝个一醉方休!”何公子豪爽地说。
“想去什么地方?今天我作东!”
“那怎么好?还是我请吧!”何公子推辞着。
“有何不可?贤弟还是第一次来谧城吧?这里可算得上我半个故乡了,当然得我来请!对了,离此不远处有一家叫溢香屋的小店,酒水不错,不如去那里吧?”
“哦?既是大哥故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公子揖了一礼道。
两人携手说笑着向溢香屋而去。
不一会儿,景王在一家雅致的小馆前停下了:“就是这里了,别看店小,酒却是不错的。据传店老板前两天梦到仙女传授蒸酒之术,试验之下居然真的得到了无比醇烈的美酒!不过他们的酒却不外卖,只有在这里才能喝得到。”以景王之能,这个城市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哦?真有这样的好酒?”何公子奇道。
“其实我也没有尝过,不过就凭这个嚎头,也值得一品了!趁他们名气还没传出去,我们就先尝为快吧。”
“那倒也是。这么个小店若是有了名气,怕是门都要给挤破了!再想喝可就难了。”
“也就是现在喝能喝出正味儿。出名了恐怕就没人尝得出酒味,只有‘名’味了,哈哈!”景王笑道。
一行人施施然走进这个小店。
这当口,谧城人大多赶场听说书,是以店里除了老板伙计以外,没有别人。不过他们还是上二楼要了个雅间,叫了酒菜,四人方分主仆两席坐下。久别重逢的两人又热切地交谈起来:
“五年了,贤弟还像从前那样四海为家吗?”景王问。
“是啊,我这人没别的嗜好,就爱游山玩水。”何俊彦微笑着说。
“难怪贤弟侠名能遍传中原大地了!”景王的语气中不无羡慕。
“承蒙江湖人抬爱罢了,小弟愧不敢当。”何俊彦谦虚道,“不知李大哥近来如何?”
酒菜已经上席,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却没有停止交谈。
“愚兄就不像贤弟那么自在了。如今在景王府做护卫,这不?来谧城查案了!”景王笑道,“对了,贤弟武艺高强,才华横溢,又心向百姓,素有侠名。有没有想过入朝为官?”
“大哥过誉了。小弟升斗小民,不敢有此奢望。”
“王爷那里,大哥还能说得上一两句话。贤弟若是有心,愚兄倒是能保举一二。”
“大哥美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小弟一向懒散惯了,怕是受不了那个约束。”
“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勉强了。其实小弟也挺向往何兄这样的自由生活的。”未能游说成功本在意料之中,故景王也不介意,反而露出一丝憧憬。
(每个人心中有一个特别的仓库,为自己保管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偶尔清点一下,或许有意外的惊喜。——傻丫头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