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打开绷带看看吗?”她想亲眼目睹伤口到底有多严重。
“伤口有些丑,还是不看的好。”澄摁住她正要解开绷带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比月光还要温柔一些。
其实,白珈心中也有些害怕会看到恐怖的情景。作为一名从兵士升起的将军,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过不少,其间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呢?无论是削掉半个脑袋,或是斩断四肢,甚至于有的兵士被开膛破肚,那红红白白的内脏流了一地,一时却又死不了,还在地上翻滚嚎叫。无论是敌人也好,自己的战友也好,这种事看得多了,就会有些冷酷起来。有时,她也会帮着桐大夫一起施行手术,没有麻药时,那手术台上更象是杀猪场,比之对阵搏杀还要惨烈。只因为,两军对阵时,尽管血肉横飞,但却还能自主还击。但手术台上,就算再怎么痛苦,也不能打医生啊,而且,这种时候往往都会有几个兵士帮助摁住伤员的手脚,除了呼号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看过那么多生死场面的白珈,却害怕看澄的伤口,同时又想了解他伤到何种程度。这种矛盾的心理,只因为澄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决定依澄所言,放弃了察看他伤口的想法。轻轻揽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却小心地保持着与他腹部的细小空隙,怕碰到伤口。
“澄,对不起。”想到刚才自己还在因为吃醋发小脾气,此时真是羞愧难当。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我自已。”
白珈闻言抬起了脸,仰面看着他的眼眸。澄趁机压下头来,将她蜜蜜地吸吮,良久,才放开她道:“这么说吧,有一个穷人,喝惯了白开水,后来有钱了,就开始喝上好的茶水。这时,如果再有人给他喝白开水,只怕他已无法下咽了。他的味觉已习惯了好茶的味道,已经被惯坏了。”
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话听见了,却没能及时想明白,不由得睁着困惑的眼睛看着他。
白开水?茶水?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那个穷人,花宓篁是白开水,你不就是那茶水嘛。”澄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今天怎么傻傻的?先是被叶枫堵在了这里,现在却是连脑子也不会动了,大失水准。”
“还不是因为你害的……”白珈嗔怒地剐他一眼,抬起手来正要擂打他,但马上想到他有伤在身,气势不由得一慑。突觉澄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言行很有点撒娇的意味,这是从未有过的。就算是与凤息梧在一起,因为习惯了将他当上司来看,总是免不了会有份拘束感。不由得羞赧万份,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敢去看他。
澄看着她的害羞样,心中一暖,低头轻吻她的脖颈,却是触唇滚烫,而她也在他的唇下轻轻颤栗着。
“白珈,你可害死我了。”澄说着,心中一叹:如此撩拨我,真是要命啊。
澄明白白珈对于凤息梧的感情,那是任何人也不能替代的,就算自己也不行。所以,就算自己多么努力,作出再多牺牲,白珈都是即若即离。只要凤息梧还没有首肯之前,她与自己都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但,自己却是心甘情愿,哪怕一辈子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伴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竟也不觉得有多委屈。
与白珈分别后,自行回到自己在宫中的小院“别云居”,也就是那次为白珈敷药的地方。
才站在门外,心中就是一凛:房内有人。
嘴角微微一撇,脚夫步不停,手也如同往前一样推了上去。他向来不锁门,锁门也没用,花宓篁想知道什么的话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一把小小的锁的。所以,他的秘密也从来不会放在这个房中,不会放在这个院中----秘密只能放在心中。
房内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人影就坐在桌边。如果,是想要刺杀的话,现在澄刚进房,眼睛还无法适应里面的黑暗,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当然,也许事实并不会如此。但相信十个杀手有九个会这样认为的。可是,房中的这个人却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进来,那双眼睛闪着寒光。
澄对这个黑影也视若无睹,熟悉地来到床边上,点燃了一支蜡烛。
“叶枫伤到了鼻子,以为你会一夜都无法脱身的,怎么这么快就跑出来了?”为桌边的人倒上一杯茶水,笑着坐在了边上。
那黑影此时已被照亮了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于明。他的一头金发在烛光下也是同样地耀眼,雪白的皮肤,刀削斧劈般的脸庞,异丽而冷峻。他食指弹开那茶杯,看着澄的冰眸中似乎闪烁着某种愤然。
“不就是代劳几天嘛,这么生气吗?”澄又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不用这样小气吧。”
“只是代劳几天?”因为生气,于明的外国腔更浓了,“你伤了肚子,刚才那个叶枫又派人来说伤了鼻子。哼哼,你的肚子没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怕好不了吧?就算是好了,那疤痕也是不会小的,只怕女帝看了会倒胃口,你可以放长假了。那个叶枫,不知搞什么鬼,把鼻子折了,没有个十几天也不敢过来见陛下。”
澄耸耸肩膀,无奈地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嘛,谁想到在艾城会伤成这样呢?就算是一只土狗,临死反击也是很疯狂的,我是一时大意了。”
“什么人大意都有可能,唯有你不会大意。”于明又冷哼一声,翻了翻白眼,“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为了什么人,对自己这样狠都是不对的。你不想对我说,我也不想搞明白,我们的交情没有这样深。”
澄又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从寝宫里溜出来的?”
“秘密。”于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冰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也是一纵即逝。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早晚各一粒,不管你用了什么药来促使伤口腐蚀,最终都会败坏血液,到时就没救了。”
“一瓶有点少啊。”澄心中感激,口中却故意说道。
“你不停下那催腐药,死了是自己活该。”于明横他一眼,站起身来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又将一个蓝药瓶放在桌子上,冷言道:“以后别那么笨了。”
看着他摔门而去,澄的心田却是暖暖的,别看这个于明平日里对别人不假言辞,但是对自己却是很多话的。而今天,他是特意跑来赠药。
他先拿起白药瓶拔出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没有吃。吃催腐药的念头一起,他就向桐大夫要了这清血丸,否则,哪里能支持到现在还没倒。蓝瓶子里的药就有点意思了,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但这气味里却有江湖******的成份。
澄不由得仰首笑了几声,这个于明也真敢做,竟然用这种江湖迷药来应付帝君。难怪今夜能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还能溜出来,也不知他以前用过多少次了?想那花宓篁迷迷糊糊间,明明只是chun梦一场,却以为真的是翻云覆雨。只是,这个法子只能偶尔用之,否则必然会被发觉。这么想着,澄认真了起来,觉得自己明天有必要去提醒他一声。
出神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来,脱下了上衣,将绷带层层解开,一股药味夹着腐败的味道就开始弥漫开来。为了隐这腐臭味,绷带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事先曾在一种植物汁液里浸过,那汁液干了这后就会形成一种薄膜,不透空气,虽然这样绑在身上有些难过,却是为了隐瞒白珈所必须的。
烛光下,腹部的伤口如一只巴掌大的眼睛般,两边的皮肉腐化发青,流着白浊的浓水。那伤口的洞眼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蠕动着的肠子,尚好,那些肠子却并没有受到感染而溃浓,这就要归功于清血丸了。
“白~珈~”澄拿起一块布塞进口中,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药瓶倒了些粉未,轻轻地洒在伤口处。粉未一沾上伤口,便马上起了许多的小泡,直到变大如拇指头大小后破裂。催腐药的疼痛就算是澄也有些吃不消,忍不住从鼻腔哼着她的名字,借着对她的爱恋来抵抗这种非人能承受的痛楚。额头上青筋暴起,鼻孔放大,冷汗一下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