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木头在火中“叭”一声轻响,将白珈从迷乱中一下惊醒。她睁大了眼睛,迅速往后坐倒,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摸着自己的唇。
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的唇在火光下比刚才更加的莹亮性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白珈哀求似地望着他,“请你忘记刚才的事吧。”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啊?什么真话假话?”
“假话也无所谓的话,那我可以答应你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但真话呢,就是我根本不想忘记刚才的事,也无法忘记刚才的事。”
白珈一下坐直了身体,眼中有了些怒意:“澄,你想怎样?”
澄伸出一臂来挠了挠头,轻笑道:“不要紧张,我又没有逼着你现在对我负责任。”白珈刚松了一口气,却听他接着道:“我会很有耐心地等着你,等你决定对我负责。”
“我心中只有凤息梧,只想与他相守到老。”
“我相信这是你此时的真心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位的转变、事情的变化,一个人的感情也会发生变化的。就算心意不曾改变,但身在某个特殊的位置上,爱情就不再是单纯的个人感情了,而是会牵扯到方方面面。比如说,象哥舒赤鱼,如果,你的垂情会避免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你会如何选择?”
是啊,如果是狼主以战争为筹码相要挟,白珈真的会将大郅帝国的这几百万军民置之脑后吗?
冷笑一声,白珈马上反唇道:“我只是女帝的替身,又不是真正的女帝。这些事,好象与我无关吧?”
澄启齿笑着,转向了火堆,一边用一根长木条拨拉着火,一边口中轻轻地吟唱起来。
君乘车,我戴笠,
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我跨马,
他日相逢为君下。
“人生总有得意与失意,世事无常,帝与奴的界限并不是不可打破的。天下,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只有不敢想的,没有不能做的。”
白珈吃惊地看着澄,他的脸在火光下时明时暗,漂亮优雅又有些危险的妖邪。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性,他并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甘于平淡,他是有野心的。但是,他的野心是什么?如果,说是祸乱朝政的话,依花宓篁对他的恩宠,他已可以左右女帝。可是,他好象并没有利用帝君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听他的话意,他是想依附于白珈的,有什么是白珈能做而花宓篁做不到的?
“澄,你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但是,我知道这话不会被传出去。”
“就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话以后也不许再讲了。”白珈冷冷地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我只想救出哥哥,然后与凤息梧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是天缘巧合之下,长了一张与女帝相同的脸而已。你不要因此而联想得太多。”
澄侧过脸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笑道:“这些话只要说一遍就行了,也许你暂时会忘记它,总有一天你会记起今天,记起今天我所讲的话。种子已播下了,只等雨露阳光,就能发芽,然后是开花结果。”
“你真会幻想。”
“不是幻想,是理想。”
“随你胡思乱想好了,麻烦你转过身去好吗。”白珈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衣服,衣服已被烘干。
“不麻烦。”澄转过身去,口中一边轻轻地又开始哼着歌,一边也开始把衣服一一地穿到身上去。
“澄,你看这个地道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挖掘的?”衣着整齐的白珈四处打量着周围,便将目光定格在漆黑一团的另一头。“这地道又是从哪里通向哪里的呢?”
“这里虽然是草原地界,可是无论是离我大郅的月河城,还是庆国的新城、空仑城都很近。庆虽然与我国的国界相邻,可是经过几代守边将领的努力,防守型的城墙已连成了片,少数的几处关隘我国都有重兵把守,庆国想要进攻过来不太可能。这也是为什么甘达急与草原联盟的主要原因,他是想借道。”
澄用木头在地上划着这一区域的三国的主要城池的位置后,将木头插在了一个地方。白珈走过去,低头细看,不由得轻叹道:“事情如果真象你所料的那样,这个甘达也真是太狡猾了。一方面与草原联盟,一方面又偷偷地在地下挖了通道,灭我大郅的决心不心啊。”
“这条通道路线太长,如果有大量的兵士在里面的话,空气不流通到时一定会成为致命的因素。而你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应该是他们预留的通气孔。”
白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要搞明白你的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走一遍,看看到底通到哪里去了。”看到白珈真的弯腰去捡火把,他一把拉住了她,笑道:“你还是没有一点做上位者的觉悟呢,现在的你可不是少帅帐下的兵丁了。”
白珈脸上一红:“我本来就不是上位者,只是帝君的奴才而已。”
“就算你想去,也不该是现在。你的毒还没有解,等你走到了地道的出口,只怕已毒发身亡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与凤息梧会合一起,尽快地回月河城保命要紧。”
“洞太高,又没有把持借力之处,怎么才能上去?”
“如我之前说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澄神秘地笑了下,望向那边的几根木柱。第一根木柱被他插入之前掉下来的那个水坑中央,第二根被对半劈开又拦腰截断,只见他提着其中的一个,轻轻一跃而起,站上了那根水中的木柱。用那个半木用力插进泥壁,形成了第一个借力点。看到此时,白珈已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暗暗赞叹着他的机敏聪慧,随机应变。不等他说,就将另外的一块抛给了他。将一块块的木料一一插进土壁后,就形成了一道旋转形的阶梯,两人几经腾跃,正好可以逃脱洞外。
洞口,白珈的马儿正伏在那里,前腿果然已折。而澄的那匹马绳被他与那跛马系在了一起,无法独自跑开而静候着。马鞍边的储物袋中,是包着披风的坚琴。
澄摸了摸马的脖子,取过竖琴背在了后背上,一下跨上马背,并向她伸出了手。看了看自己的那匹马,白珈无奈地坐在了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澄的腰虽然窄细,但是很有韧性,不会令人感到没有安全感。白珈中毒在先,后又失血,加上一夜在泥道里的无眠,体力已快达到极限,为免掉下马来,也为了御寒,她尽全力抱紧了他。
马儿带着两人奔驰在茫茫草原上,天际已有一线晨光乍露,但清晨的风却更加的冷冽。白珈鼻中闻着澄衣服上的淡淡泥味,回想起在洞中他不顾一切地为她吸毒,心中不禁一阵柔软。
“澄,我不想对你有所提防。”
“你永远都不用提防我。就算你不想对我有男女之情,也可以把我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就算天下的人都背叛你,我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身边。”
澄对她也许是有某种期望的,但白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时,她心里是温暖的、踏实的,毫不怀疑他的真诚。
她将右脸轻轻地依靠在他的后背,隔着衣服感受着彼此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