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怡望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坐在最末位的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俊秀青年,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从容安逸。怀中似乎抱着一件不小的东西,它的一角从白色的斗蓬里露出一角,看那暗褐发亮的色泽,是件木质的物品,而且有些年代了。
中间坐着一位身姿挺拔,肤色黝黑的英武青年,看人的眼神犀利得很,甘怡虽然很少真正上阵杀敌,但必毕是个统兵的人,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军人。而且,这个人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呢?
甘怡在记忆中搜索着却没有结果,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那个坐在首位的女子身上。没有见到这个女子时,甘怡一直认为紫月已是天下绝色,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如果说,这个女子是皎月的话,紫月最多也就是池塘水面上的月影。紫月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仔细的琢磨,虽然美轮美奂,和这个女子比起来就失去了那份天然。这个女子的一个眼神,一个低头,都让人陶醉沉迷。紫月是故意在迷惑男人的话,这个女子却更可怕,她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对男人的杀伤力。
他们到底是谁?
哥舒赤鱼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对面,表明在他的心中,双方是地位相等的。甘怡王爷,是庆帝甘达的亲弟弟,这不是一般的空有虚名的王爷,而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在庆国,除了庆帝属他最尊贵。而这次是代表了庆国来面见狼主的,那又有哪方的人马,能与他的地位相提并论呢?
甘怡疑惑的目光再度射向中间的那个青年。
这个年青的军人一定是他所见过的,但,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王爷,对面的男人好象是凤息梧。”一名侍卫低头在他耳边悄悄道。
“什么?大郅帝国少帅凤息梧?”甘怡的瞳孔收缩了下,心脏急跳起来。“你确定是他吗?”
“不会错的,属下在战场上与他交手过,只是那时他的脸被头盔遮住了大半,所以不敢一下子确认,但是越看越像,特别是他的眼神,刚才看向我们时的那种杀气一定是他。”
可不是嘛,如果给他头上加个盔,果然就是凤息梧了。
甘怡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他已感到事情有了变化。本来,甘达传信来让他接受条件时,他还想再作下努力,看能不能把条件降下一些。但,大郅帝国的突然闯入,令他嗅到了不安的气息,他很后悔昨天没有当机立断地与哥舒赤鱼签下盟约。
不对,如果,中间这个是凤息梧没有错,那他上首这个女人是谁呢?
在大郅帝国,地位高过少帅的女人会是谁?能有谁?
女帝花宓篁?!
甘怡几乎要惊呼出声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白珈,握杯的手不自觉地将酒送到口边,一口下去却呛得直咳。
听到甘怡的咳嗽声,白珈三人将目光都望向他。
“王爷要注意身体啊。”凤息梧冷然道。
“多谢少帅关心。”甘怡恨声道,“不知少帅此次来布兰瓦剌做什么?”
“王爷又是做什么来的?”凤息梧不答反问。
甘怡不回,却把目光看向白珈:“没想到女帝陛下竟然会亲临。”
“我们陛下的胆略确实胜过某些须眉男子。”
听凤息梧讥讽甘达躲在新城不敢亲自来布兰瓦剌,甘怡面上一红,干咳一声道:“我帝兄有事不能亲来。甘怡一直以为,少帅只是个刀剑锋利的将领,没想到口舌也是很犀利的。失敬,失敬。陪同女帝的,除了少帅外,这位又是贵国的哪位大人?”
澄回道:“在下并没有在朝中任官,只是一名宫廷琴师。”
“原来是天下第一琴的澄啊。果然是少年英俊,相貌非凡。”甘怡以暖昧的眼神扫视着白珈,笑道:“早就听说女帝陛下品味很高的,喜欢的都是绝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澄不但琴技无双,长相也是天下少有的俊美。”
甘怡一方的众人及狼主的几名手下哄笑了起来。
女帝的风liu之名,是各国君臣在茶余饭后的笑料。有些是实,而很多则是无聊的人胡编出来的。真真假假的,事件之多,出十本书也够了。比如,其中有个故事,说女帝微服出游路过一条河,见河中有几名男子正准备游泳,其中一名俊美不凡,她便偷了他的衣服。这群男子上岸后穿衣走了,只有这个男子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找啊找,找到了花丛中,便看到了花宓篁,于是便即兴风liu了一回。这个故事传得有板有眼的,说故事的人好象个个都亲眼见过,连细节都描述的很详细。但是,了解花宓篁的人都知道,女帝虽然风liu,但她也有洁癖,这种野合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我对澄的喜欢,天下皆知。”白珈将手放在凤息梧的臂膀上,阻止他准备暴起的身体,淡然地向甘怡一众人道:“我虽然风liu成性,不过,请王爷放心,就算王爷再年轻十岁,花宓篁也不会打你的主意的。”
狼主的手下笑得更大声了,甘怡一方却哑了火。
“对甘怡王爷不感兴趣,那陛下对我哥舒赤鱼是不是有兴趣呢?”哥舒赤鱼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婀娜多姿的紫月。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白珈,人也是直直地走到她的面前,低下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突然感叹道:“昨夜与陛下一别,令我夜不能寐,展转反侧间,脑海中都是女帝陛下的倩丽身影。但今日在灯火下细细看着你的容颜,发现,比我印像中的更美。”
紫月的身体一阵轻颤,望向白珈的眼神中闪着幽幽的怨毒。
甘怡一方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担忧之色。
狼主的好色是出名的,一如女帝的风liu之名。如今,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哪还有不干chai烈火的?
只怕,庆国与草原的联盟之事要泡汤了。
“狼主,我帝兄同意……”
甘怡起身才说了一半,哥舒赤鱼就挥手打断他:“王爷,这事等下再说。”
甘怡只得灰败着脸坐回到椅子上,一边向紫月丢了个眼色,紫月微微点了下头。
“女帝陛下还没有回答我呢。”
白珈面对哥舒赤鱼铎铎的目光,身体不由得微向后倾了下,才回道:“如果,我说对狼主有兴趣,那狼主是不是可以随我回大郅帝国的帝宫呢?”
“让我去帝宫做你的男妃吗?”哥舒赤鱼哈哈笑着,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道:“为什么不是陛下嫁到我的狼帐来呢?只要有我在,他们都是多余的。”
说罢,他的目光扫了扫凤息梧与澄。
“专一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白珈轻笑着,将大郅帝国的盟约递交到他的手中,“既然狼主还不想去大郅帝宫,我又不想嫁到狼帐,那狼主就很有必要看一下这份盟约书了。”
哥舒赤鱼握着盟约书,走向自己的坐位。
“狼主好!”他的部下们起身将手握拳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声调一致而有力。
“孩儿们好。”他指了指桌上的两份盟约书向众人道:“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的两位邻居大郅和庆都想与我们签订盟约,大家,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座下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支持庆与支持大郅的一半对一半。
支持庆的认为,庆国的使团是先来的,而且条件很优厚,作为草原人向来就守信质朴,从道义上应该与庆国联盟。
支持大郅帝国的,则完全是因为白珈的到来。女帝亲临草原,说明大郅帝国更有诚意。
哥舒赤鱼喝着酒,并不在意部下们的争执,而是审视着两国使者的神情。甘怡脸上虽然表现很平静,但是额上有汗珠渗出,不时地用衣袖擦拭着。大郅一方,澄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凤息梧索性就抱着双臂闭目养神,白珈则气定神闲地慢慢品着杯中的酒。
虚空伸手一抓,众人都住了口。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决定采纳所有人的意见。”
“什么?”众人不明白他的用意,疑惑地看着他。
“庆国与大郅帝国都很有诚意,我决定与他们双方都签订盟约。来人啊,把我新制定的盟约给两国的客人看过。”
两名女侍将两份早就准备妥当的盟约书分别递交给了白珈与甘怡。
“狼主,这怎么可以?两国联盟不是儿戏,怎么说变就又变了?”虽然盟约书上的条件已下降了,可是,删除了至关重要的一条:庆国向大郅帝国发生战争时,草原允许庆国的军队穿过其境内,并按时价卖粮给庆国。当庆国需要武力支持时,草原将增援一定数量的军队帮助,庆国则出一定数量的钱财表示感谢。没有了这一条,这盟约书就成了纯粹的贸易协约书,也就没有了当初的意义了。甘怡当然很愤怒,也很着急,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动的,被哥舒赤鱼牵着鼻子走。而现在演变成这样,更是他所始料不及的。
“情况在不停地变化,我的决定当然也会变化。”哥舒赤鱼毫无愧色,坦然地对他道:“王爷如果不满意这份盟约,那我倒是可以单独与大郅帝国签约的。”
“不,我很满意。”甘怡咬了咬牙,果断地从怀中掏出了玺印,在盟约书上盖了下去。他这几日与这个狼主打交道,可是吃足了他善变的苦头,而每一次变化都是会令他痛苦加巨的。盟约书是两份的,哥舒赤鱼在自己的那份上也盖了章,与甘怡互相交换。甘怡收起手中的和约书,不住苦笑着。
哥舒赤鱼望向白珈一方,问道:“女帝陛下呢?”
“我觉得这份盟约书并不是建立在两国的互惠互利的基础上的,这样损国损民的协议我不能签。”白珈将盟约书递给凤息梧与澄观看,自己昂然对着哥舒赤鱼。“狼主请另草协议。”
“你不怕我与庆国签署军事协议吗?到时,大郅帝国在两国的夹击之下,会很危险的。”
“真到那时,狼主会发现,大郅帝国的军民身上长的是铮铮铁骨,都是宁折不弯的。”
哥舒赤鱼冷冷地看着她,白珈也毫不示弱地顶视。
紫月与甘怡都现出了笑意,以为两人就此闹僵,庆国又有了机会。
但是,他们再次的猜错了,在短短的目光交锋后,哥舒赤鱼眼中先露出了暖意。他放松了身体,后仰着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手指交叉着放在胸前道:“女帝陛下真是女中豪杰,还是那句话,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敬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和你的部下能闯过我设的三个关,我可以接受你方作的盟约书。你敢接受挑战吗?”
在得到凤息梧与澄目光的支持后,白珈点头道:“不知狼主给我们设了哪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