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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静

师徒二人出得大成府,走了个把时辰,来到一片树林,又走了小半时辰,还未走出树林,天便黑了。往日遇到同样情形,依他师徒二人性子,定是随便找个地方睡了,管它天上地下,别累到自己就好。今日,老道却是全没休息的意思,仍是脚步匆匆。

莫游赶上两步,与老道并肩而行:“师傅,今夜便在这树林里睡了吧。”

老道摇了摇头:“出了树林便有市镇,到那里寻个客栈休息。”

莫游抬头看了看前面,心想这林子一眼望不到头,几时才能走出去?于是说道:“今日走了大半天路,本想在大成府睡个好觉的,现下双脚又酸又痛,我走不动了。”说完停住脚步,望着老道。

老道见他那副可怜兮兮模样,正想答应,左右一张,却见周围俱是苍天大树,将月光遮蔽得严严实实,整片树林几近漆黑一片。于是说道:“忍一忍,很快便也到了。”说完又迈开步子。

“怎样也不走了!”莫游说完,一屁股坐到地下,靠住一棵大树仰头便歇。

老道一愣,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便是拿你没办法。”说完走回莫游身边,挨他身子坐了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莫游靠住老道肩膀,轻轻扯他胡须,笑道:“师傅,你怕那臭小娘追来么?往日你比我还懒,怎地今日如此勤快?”

老道将拂尘在他头上一拍:“臭小子没大没小,道爷几时比你懒过?”

“老家伙胆小如鼠,遇到恶娘们儿抱头鼠窜。”

老道正色道:“那女娃娃可厉害得紧。”

“我看也只一般。”莫游不屑道,“她先刺我两剑,我没学过功夫,不是一样躲开了?倘若我得遇名师,指点上一两招,她便不是我对手!”

“你就是机灵古怪。”

莫游沉吟片刻,忽道:“师傅,我想学功夫。”

老道一愣:“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莫游道:“我师徒二人行走江湖,十多年来处处受气。师傅,你记得吗?那次在京城,你被人用大棍子打出门来,半个月动弹不得。倘若我有几分本事在,怎会让你被人欺负?”顿了顿,又道,“师傅,你年纪大了,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身子未必撑得住。”

老道听他言语真挚,显然发自肺腑,完全不同往日那副嬉皮笑脸模样,心下也自感动。于是淡淡说道:“少年人学些本事,那也是要得的。”

莫游大喜:“师傅答应了?”

“就是师傅不易找。”老道叹了口气,“当今世上,招摇撞骗者不计其数,什么江湖高手,多半徒有虚名。你就算要学,也总得好好找个师傅。”

莫游听老道这么说,那等于是答允了,心下一想,不知找个师傅又得花多少银子。顿时闷闷不乐:“就怕我想学,别人未必肯教。”

老道知他想些什么,于是说道:“拜师学艺,多半要靠机缘,师傅收徒,多半要看天赋。你天赋像是不差,这机缘嘛,那可要走着瞧咯。”

莫游怏怏道:“便到了七八十岁,如你这般老了,却也未遇机缘,这世上不是又多了一个被人欺负的老家伙。”

老道两只眼珠向上一顶,扮出一副吊死鬼相:“那时为师在天有灵,每日鬼魂陪住你,见到别人欺负你,我便跳将出来吓他一吓,也好教他没那么猖狂。呜呜呜……鬼来咯……”

莫游听了老道此言,心里一动,望将过去,虽在夜色之中,却因离得近,看到老道脸上丘壑纵横,满面风尘,一头白发肮脏凌乱。鼻尖不由一酸,心道:“我自小没了父母,师傅待我就如亲孙儿一般,教我读书识字,带我四处谋生,现下他老了,我却还未让他过过一天好日子。”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也好让师傅面上有光,得享晚年。

两人言语一会儿,老道又催莫游上路,莫游只道他真的怕了那蓝衣少女,心想:“师傅平日胆小惯了,我便不怕那臭小娘。”于是说道:“出了树林,怎样也不走了。”

老道应道:“是了是了。”

两人重又上路,行不多久,转过几棵大树,眼前豁然开朗。远远望去,只见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便是个小市镇。

莫游喜道:“当真有个小镇。”

老道催促道:“加紧赶路,就去小镇休息。”

话音未落,忽见空中一道白光闪过,耀眼灼目。待莫游看得清楚了,只见前方四五步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道姑。这道姑身形高大,背对二人,手握一柄细长宝剑,冷冷说道:“终究还是让贫道寻上了。”说罢缓缓转过身来。这道姑约莫三十多岁,模样也只一般,一对长眉斜插入鬓,满目威严。

莫游心下惊奇:“这道姑像是飞来的,莫非是个修真之人!”

他自小仰慕修真之士,但凡听到有人说起“修真”二字,他便什么也不顾,也要去听一听讲些什么。对那些奇闻异事自是背得熟了,也不知多少次在梦里御剑而飞,呼风唤雨。梦醒之后,除了回味,便是感叹:“此生要能学到那些神奇本领,便是死也无憾了!”此番却是第一次亲见修真之人,心下顿时惊喜交加,一双眼睛不住往那道姑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只盼看出些许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老道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见到道姑,身子猛地一颤,慌忙捉住莫游左手,急欲离开。一抬头,却见那道姑不知何时又站到两人身前,冷冷注视二人。她行动间无声无息,真如鬼魅一般。

老道眼看避不开她,连忙拱手赔笑:“道友是在等人吗?贫道与小徒一路从树林里走来,并未见到有人。”

道姑冷笑两声,莫游只觉寒气逼骨。只听她厉声喝道:“忤逆师尊,残杀同门,叛出师门,为祸苍生!试问,你能躲到何时?”顿了顿,一字一字恨恨道:

“长—空—贼—道!”

莫游心下惊奇:“不知这仙姑说些什么?”

只听老道言道:“道友定是认错人了,你仔细看看,我是否是你要寻之人?”说罢将脸凑前一些。

那道姑目光如电,在老道脸上一扫即过,冷冷说道:“你本来知道,我从未见过你真实面目,又何必多此一举!”

莫游心想:“这仙姑固然厉害,可是做事糊里糊涂,你人都没见过,怎么胡乱指认?”

老道壮起胆子,嗫嚅道:“仙姑即是从未见过那人,又如何……如何认定便是贫道啊?”

那道姑又是两声冷笑:“贫道虽未见过老贼,却知老贼其实不难认出。”她朝老道和莫游缓缓踱来,一边说道,“此贼道号长空,乃是清剑门第十二代弟子,玄阳真人座下第三徒。三十年前,此贼为一己私利,以卑鄙手段打伤恩师,诛杀同门二十余人,此后叛出清剑门,隐姓埋名,以正派道法为祸苍生,可谓百死不足恕其一罪。老贼精通本门《清剑道法》,已破十层境界,尤其‘御气逐风步’,更是走得娴熟无比……”她言辞锐利,语速越来越快,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双目紧紧盯住老道,又字字敲问道,“你说,可是如此?”话中意味,竟然直指老道便是长空。

老道听她言语不善,又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大急:“贫道实在不知……道友所言为何,道友真的错认了,真的错认了……”边说边拉住莫游不住后退,身体发颤,显是害怕之极。

道姑冷笑道:“堂堂长空道,竟为丧家犬。长空,你当年作孽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你当年作孽时,可知善恶到头终有报,自种恶果须自尝?也是苍天有眼,寻你二十年,终究还是让你落入贫道手中!”她抬头望月,缓缓说道:“师父,修静今日将手诛此贼,以慰你在天之灵!”话音一落,置于剑柄拇指忽地一弹,“锵啷”一声,长剑应声出鞘。

修静出手如电,身子一探,捉住长剑,便欲直刺老道咽喉。老道“哎哟”一声,吓得坐到地上。修静微微一愣,怒喝道:“长空老贼,你又想怎样?”

老道双手抚胸,哭天喊地:“老天爷啊,我本就不是什么长空短空,求求你,让这仙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本是将死之人,就不劳仙姑动手了,再过一两年,我自己也就死了。呜呜……”说完便是大哭,边哭边打滚,浑似个撒泼小孩儿一般。

修静实在想象不到,一个耄耋老道竟然做出这等无赖行为,剑招一时凝而不发,心下寻思:“莫非我当真认错人了?若兰儿所言非虚,便应当是这一老一小才是。可是看他这幅撒泼耍赖的模样,那老贼向来狂傲,却又如何做得出?”心下犹豫,未有定论。又想:“虽不可错杀无辜,但也决计不可漏放贼道!”当下并未收剑,而是冷冷望住老道,只待看出丝毫破绽,便要一剑刺下。

莫游眼见情势不妙,急忙劝那道姑:“仙姑,你恐怕认错人了,我师父只会坑蒙拐骗,又怎么会是什么长空老道了?”

修静不去理他,只冷眼看住老道满地打滚。

莫游走到老道身边,蹲下身子扶住老道:“师傅,师傅,别哭了。”

老道哭喊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人家要杀我了,你怎么反劝我不要哭?呜呜……”

“便是哭也无济于事啊。你快起来,我们同这位仙姑好好说说……你若有那些本事,哪用到处受人气,被人欺,害小爷这十多年也跟着倒霉?”他后半句话,显是说给修静听的。

莫游好不容易劝得老道止住了哭喊,扶他站起身来。老道哆哆嗦嗦走近修静,求饶道:“仙姑,你饶了我吧,我当真不是你要寻之人。老道没甚本事,过往都凭替人看相装神弄鬼寻些生计……”他边说边自怀中摸出大把黄符,扔到地上,“贫道从未做过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啊。仙姑明鉴,仙姑明鉴……”

修静见他鼻涕眼泪口水铺了一脸,朝自己凑了过来,不由眉头一皱,朝后退开两步。想了想,将长剑缓缓插入鞘中:“即是贫道眼拙,认错了人,道友这便请走吧。”

老道大喜,立刻破涕为笑,不住口道:“多谢多谢,贫道告退,贫道告退。”折头招呼莫游,“快走快走。”

修静此举本是早有布置,她不等长剑完全入鞘,忽然将握住剑鞘的左手猛地一抖,那柄长剑入到半截即刻反弹而出,在空中自行转了两圈,白光闪闪,“嗤”地一声,在老道胸口划出一条口子。这几下动作,速度飞快,莫游只看到白光一闪,便没见到其它。

修静此举,意在趁老道毫无防备之下,试出其是否便是长空。要知道,修真之人,常年累月修习道法,便如吃饭睡觉一般平常,越到后来,道法越高,真气与自身融为一体,在忽然遭受袭击时,就算本身未有抵挡念头,真气往往自涌而出,护卫其主。修静这剑划的是老道要害,一击即中,除非是这老道不要命了,强压真气不发,否则几可断定,此人并非长空。

老道被剑划中,只感疼痛,低头去看时,却见丝丝红血渗出道袍,染红一片。顿时大惊失色,跌坐地下,口中不住叫唤:“老命不保,老命不保……”

莫游一听之下,还道师父真的快死了,顿时又急又怒:“臭婆娘,你胆敢杀我师傅,小爷跟你拼了!”边叫边朝修静冲了上去。此刻哪管她是不是修真之士,哪管她是不是道法高强,一门心思只想将她打倒在地,为师父报仇雪恨。老道伸手欲拉,却又忽的僵在半空。

莫游冲到修静跟前,挥拳便打。未见修静如何动作,周身忽然一闪,莫游只觉自己撞到一堵坚墙,拳头尚未挥出,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修静于这一切浑似不觉,整个人怔怔出了神,口里喃喃自语道:“果然不是他,果然不是他……”过了一会儿,才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扔到老道跟前:“将药粉涂抹伤处,即刻止血。这一剑未触及脏腑,当无大碍。”见老道眼巴巴望住那小孩儿,满脸关切之色,于是又道,“不出两个时辰,他自会醒来。”她本想阐明这小孩儿乃是触动了自己的护体真气,却非有意伤他。心里又想:“与这邋遢老道啰嗦什么?”说完这话,不再理会老道,转身离开。

修静走出两步,听得身后那老道在不住叫唤:“徒儿,徒儿……”语声中全是关爱之情,实非作假,心下不由一动:“看来只有如此,方可断其真伪!”打定主意,当下便默不作声,朝前走出几步,身子却似被一根绳索猛扯一下,朝后迅疾弹回。半空之中,宝剑再次出鞘,口中催动真诀,剑身霎时满布冰霜,她身子随剑旋转过来,眼睛死死盯住老道,手中长剑却向莫游腿上削了过去。心想:“你若出手,这孩子自然保全!”

修静双眼紧盯老道,却见他脸色霎时苍白,毫无动作。心下暗叫:“不好!这孩子双腿不保!”想要收剑,已是不及。忽然间,只觉眼前一晃,模糊一片,待睁开眼来,只见那老道已然抱住徒儿,朝山下跑去。这份速度,修静见所未见,顿时惊喜交加,朝老道发足追去,心想:“长空贼道,终于让我逼出原形!”

老道在前不住奔跑,修静看他足下,却似被风托住一般,并未着地。心下更是确认无疑:“这不是本门‘御气逐风步’,那又是什么?”于是高声叫道:“长空贼道,往哪里逃!”

老道在前狂奔,不住回头张望:“贫道不是长空,你快走,莫要追我。”

修静大怒:“便到此时,你还敢抵赖,还我师傅命来!”说罢,长剑朝前一扔,双足发力,窜前几步,跃上长剑。口中轻诵真诀,那长剑便似活了一般,托住修静,朝老道急速飞去。

老道听得身后风声急促,回头一望,见那道姑御剑而行,此时距离自己不过四五步远。急忙叫道:“莫要逼我出手。”

修静冷笑道:“正要领教贼道残杀同门的手段。”

老道足下发力,跑得越快:“你不是长空对手。”

修静大怒:“恶贼还敢猖狂!”言罢,见那老道忽然慢下,于是右足在剑身上轻轻一点,身子朝老道凭空飞去,同时右掌一合,身后宝剑即刻飞到手中。她动作一气呵成,手一握剑,身在半空,便朝老道背心刺去。

老道叫道:“跟你这莽撞小娃儿,便是说不清楚。”足下猛地止步,身子朝前一弯,修静这一剑越过老道头顶,刺了个空。

修静回头望去,见那老道又沿来路飞快跑了回去,边跑边叫:“我打不过你,你却也追不到我,你回去吧。”

修静气急,踏上长剑又超老道追去。此番,无论修静如何用力,与那老道总是差了四五步远。有心用飞剑伤他,又怕一击不中,反倒让他跑得更远了。心下气苦:“长空贼道,竟这般无赖!”又想,“当年玄阳师祖一掌击中贼道,致他真气大损,怎的这‘御气逐风步’依旧走得如此之快?当真奇怪!”

那老道见她无法追近,于是回头笑道:“我胸口伤势,本无大碍,你这便请回吧。”

修静怒道:“我便恨自己,合当一剑刺死你这贼道!”

“我不是长空,你杀我也是无用。”

修静哪里听得进去,喝骂道:“还敢狡辩!”

老道言道:“长空师……长空这恶贼,原是该死的,可是你杀不了他……”顿了顿,又道,“我更加杀不了他。”

修静听他说出“长空这恶贼”,心下大奇。于是喝道:“除了长空,还有谁能将‘御气逐风’步走成这般?恶贼休要狡辩!”

其实到得此时,修静也隐约想到,面前这老道多半便不是长空。“此人若是长空,何不回头一掌将我打死,再行离开?他道法高强,我原不是他对手。”只是自己苦苦寻觅那恶贼二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如此接近之人,怎会轻易放过?“他不说个明白,教我如何甘心?”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老道边跑边摇头道,“清剑门下,高手辈出,贫道这步子,走得只算一般。长空恶贼倘若走出此步,你现在已然看不到他了。”

修静听他又言“长空恶贼”,心下更是茫然,脑海里思来想去,除了长空之外,还有几人能将“御气逐风”步走成这般。“玄阳师祖自是可以,几位师叔也不在话下。同辈弟子中,有此功力者便只一人。这些人自己尽皆见过,有的更是朝夕相处,又怎会认不出来?”思索片刻,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人来,只觉越看越像,于是惊呼道,“是清虚师叔吗?”

老道不说话,过了片刻,才回道:“是清虚,但不是师叔。”

修静听他承认,心下一惊,真气顿时散去一些,长剑速度立时缓了。抬眼望去,见清虚已经跑回了先前那片树林,于是高声叫道:“清虚师叔!”再次催动真气,御剑飞到树林上方,望下追寻。

树林葱茂,遮天蔽月,修静虽是修为非凡,也很难在一片漆黑中再寻到清虚身影。当下止住飞剑,悬于林上,朝下细细查看。忽听得清虚声音自远处传来:“长空道法,实非寻常,若要复仇,当需苦练!”

修静寻声望去,只见棵棵树木顶天而立,白色月光铺撒其上,怎能穿透树木,看清其中情形?想起清虚所言,心下思量:“师祖曾言,清虚师叔喜好玩乐,修习道法最不认真,其修为与其他师叔伯相比,所差极多。可是今日所见,清虚师叔已然这般了得,远在修静之上。如此,某日长空贼道立于眼前,我又当真能手诛此贼为恩师复仇吗?”不禁摇了摇头,“哪怕长空真气大损,我多半也不是他对手,徒添一条性命。二十多年来,一心寻找此贼,我自己,却又耽搁了多少时光?恩师在天之灵,会欢喜么?”想到这些,怔怔出神,便在月光之下,任长剑悬浮,怅然若失。

一个人的心里,如果只装得下一样东西,尤其是这般越盛越浓的仇恨,那么,其它事情,自然就要放下一些了。

清虚抱了莫游钻进树林,心想:“我可别跑太快,总要晚些出树林,否则又让那女娃寻到。”于是将莫游放到背上,在树林里东游西荡起来。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微微亮了,这才出了树林。

清虚边走边自语:“这女娃荒唐莽撞,却也真有本事。”低头看了看胸口,“总算她手下留情,没伤及老道要害。奇怪,徒儿昏睡了许久,也该当醒了啊?”

忽听得身后“扑哧”一声。清虚顿时大怒,一把将莫游放落地上,转身怒斥:“臭小子早就醒了,怎的不说话?占老道便宜吗?”

莫游自地上爬起,嬉皮笑脸道:“也只刚醒。”见老道胸口红了一片,急忙问道:“师傅,你胸口伤势怎样了?”

“只怕快死了。”

莫游熟知清虚脾性,如果他不说话,一副痴呆模样,那多半是有事;如果是正儿八经说话,那多半是在逗乐。现在见他满脸严肃,知他已然无事,想起昨夜情形却又不放心,于是再问一次:“果真没事了?”

清虚两眼一翻,一副要死模样:“说了快死了。”

莫游见他这副样子,那是确然无事了,于是笑道:“你若死了,谁来背我啊?”

“便是不死,被人割了一刀,你当好受的么?死乞白赖趴在老道背上,不肯下来!”

“那臭婆娘几时走的?”

“什么臭婆娘?”老道斥道,“人家是修真高人。”

“呸!她蛮横无理,出手伤人,小爷若是再遇到她,非跟她比个高下不可。”莫游边说边挥舞着拳头。

清虚笑眯眯道:“只怕你尚未出手,又‘啊’地一声晕了过去。”边说边学莫游昨晚晕倒时的样子。

“就是修真之人,才不该如此蛮横。小爷哪怕打不过她,气势也不能输了半分!”

“认错了人,本是常有之事。”

“既是认错了人,臭婆娘同你道歉没?”

清虚忽然大怒:“说了不许叫臭婆娘。”

十四五年来,莫游从未见过师傅用这般严厉口吻同自己说话,当下不由一愣,待回过神来,大声叫道:“她划伤你胸口,我便骂她几声又怎么了?平日里我骂人,也不见你这么说我。”说完转过身子,蹲到地上,不理老道。

清虚也知自己言语太过,嘿嘿一笑,凑到莫游跟前:“知道你是关心为师,这个……这个……”

莫游“哼”了一声,将身子转朝另一边,仍是不理他。

清虚忽然抚胸大喘:“呼哧…呼哧…”

莫游撇眼一看,心道:“又在骗人。”却听老道喘息声愈发急促,伴着几声哀号:“痛,好痛……”身子躺倒在地,不停抽搐起来。

莫游大惊失色,慌忙跑到老道身边,抱住他身子:“师傅,你怎么了?”

“只怕……”清虚双目紧闭,连连摇头,“只怕不行了……”

“师傅,你别吓我,你别吓我……”莫游心里着急,说话已然带了哭腔。

清虚忽然捉住他手,嘿嘿一笑,睁开眼来:“早知你关心为师,又装什么装?”

莫游怒道:“老家伙忒无耻!”

“臭小子蠢如猪!”

两人吵闹片刻,忽听得后方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挡在路上?快快让开了!”

莫游抬头望去,见是一队官兵自远处行来。当先一人,须髯如戟,手按刀柄,跨下骑了一匹黑色骏马。刚才那声喝骂,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莫游细看之下,只觉此人眼熟,再一想,记起是昨日前往大成府时路上遇到过的。于是望了老道一眼,让朝路旁。

那队人马很快行得近了,约莫两百多人,都做官兵打扮。众官兵围住一辆囚车,车上押了一个汉子,一头长发都散乱开来,是何容貌,便看不清楚。这汉子身形魁梧,虽被囚于车中,仍是昂头挺胸,笔直而立。

莫游见他衣衫破烂,露出条条血痕,想是被官兵抽打的。心想:“师傅说那官爷是从京城来的,这人莫非是反贼?”又想,“并未听说何处发生叛乱啊?”见那些官兵神情紧张,四下张望,小心提防。心下更是奇怪:“已经过了大成府,谁有通天胆子,敢来劫囚?”猜想间,那队人马便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莫游对清虚说道:“师傅,这人兴许是个反贼,那些官兵应当是要押他上京。”

“天下大定,哪里又有什么叛乱了?”清虚眨了眨眼,忽又笑道,“小反贼这里倒有一个。”

“小爷哪日被关在这大大的囚车之中,有百多人一路照料,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莫游想了想,又道,“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大罪?”

清虚哼了一声:“臭小子就是爱管闲事,你管得了这许多么?”

莫游回到:“便是不管,知道为什么,总是好的。”心想:“那人被人鞭打,又囚于车中,仍是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好汉!”又想,“倘若犯了罪,那便是坏人了,那好汉是否该叫做坏汉?”觉得“坏汉”这称呼,未免稀奇,不由得笑了笑,心想:“便是犯了罪,也不一定是坏人,被陷害的,却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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