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执意爱的东西,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方式去对待它,有人会小心去呵护它珍惜它,有人会像拥抱自然般热烈的簇拥着它,有人则会偷偷在远方观察着,像在欣赏一朵悄然盛开的花朵,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打扰它的美丽。
中学生的恋情不正是如此吗,有人大大方方去恨去爱,有人羞于出口,更为沉醉于花前月下的独处,有人会一直对灯思月,念花想人。
通常情况下,第一种无疑是让人嫉妒的,因为他们太放纵太大胆,无视其他人的各种白眼和谩骂;第二种则令人羡慕不已,试想两情相依,回首处脉脉的眼神是多么销魂,既无伤大雅,又细腻含情;第三种则被人羞辱和怜悯,因为他们始终不能放下无谓的思念,反而无益于人。
清晨的雨后多么清新,鼻孔微微嗅着这无比美妙的馨香,这是任何美食都难以抵挡的诱惑,在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下,点点花瓣被雨点打落,颓然覆在地上,地上有双可爱的脚,那是美人的脚。
美人在嗅着一朵花香,深情的去嗅,她本身也是一朵花,花香也难以抵挡她自身的香,所以花竟失色了。
苏香左手拿着本书,右手捻着花,脚尖微微踮起,去看更高处的花朵,她本身是红色的衣服,搭配着白色的鞋子,像另一株花。如果此时有画师或者摄影师的话,不,这是古典的美,所以我们不要摄影师,画师要用极短的时间内描摹出她的身姿,因为这一刹那间的美妙会稍纵即逝,让人欲罢不能。
徐君瑞吃完早饭后原本有些困倦,就在走廊上来回溜达着,一边向不远的海棠观望着,他无论是看花还是看人,都有远观的习惯,近之则伤大雅。
桃红柳绿的时节,无论是看什么都是种享受,可是徐君瑞就看到苏香在嗅着一朵花香,于是徐君瑞几乎差点疯掉。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似乎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诗句,但乱糟糟的似乎难以成型,他一定要对着这番美景做出一首诗来,否则不如就去撞墙去死好了。
苏香太沉醉了,竟然浑然不觉,她早饭吃得很是舒适,一杯热热的牛奶,一块很精致的蛋糕,典型的西方式早餐。消闲之余,竟发现海棠花在雨后是这么美丽,左顾无人,她忍不住就比较一番,看是花美还是人美。
两个人都在沉醉,一个是醉在花中,一个是醉在诗中,这是一种很完美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终于苏香开始返身回来,那本书籍早被露水打湿,徐君瑞能看到苏香撅着嘴的神态,显然苏香对书本被露水沾湿很不满意,手里捻着的花也随手抛在路旁。
徐君瑞微微有些叹息,认为苏香的美似乎少了些宽容,刚才的诗句似乎还未成型,他不断揪着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的思索着那些美好的修饰词。
苏香向这儿瞟了一眼,然后徐君瑞发现她在惊讶的看着自己,自己立刻有些惊慌,连忙跑回教室,心里咚咚的在撞着鼓。
苏香恍若未见,仍慢慢走上楼来。
没有班主任的教室似乎总是多了些东西,又少了些东西。
多的是什么,少的又是什么?
教室里欢声笑语似乎多了些,埋头苦读的气势似乎少了很多。
群龙无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哪是龙啊,分明是群小蛇。
王渡鲁肆无忌惮的在和马缘缘说笑着,两个人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似乎是自己正和马缘缘独处一室,其他人和桌椅一样,全是一些装饰品。
装饰品通常不会说话,但这儿的装饰品却都皱着眉头在窃窃私语。
王渡鲁忽然大胆起来,竟拉起马缘缘的手来,将它放进自己的手中,仍旁若无人的笑着。
马缘缘连忙挣扎着,另一只手就去掐着王渡鲁的手,嘴里仍在笑骂着,等到发现这一切都无效时,她就狠狠咬了王渡鲁一口,那么尖利洁白的牙齿,一口咬在手背上,王渡鲁几乎是被蝎子蛰一下,闪电般的松开了手。
马缘缘格格笑着,说:“要不,你再来抓我的手,这次我不咬你了。”说着真的把一只白生生的小手递了过来。
王渡鲁呵呵笑着,说:“再也不敢了,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马缘缘笑着说:“你跟我见什么外啊,既然你认我当姐姐,那好,以后得听姐姐的话哦。”
王渡鲁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连连说:“好姐姐。”
众人全都在一种无助的酸涩中度过。
嘭的一声,教室的门被以极大的力量踹开了,进来的人更加凶悍,两个人,似乎都在极具的愤怒中爆炸开来。
一个是高个子,一个是肌肉男。
高个子愤怒的说:“哪个混蛋吐的痰,吐在我的头上,赶快给我滚出来。”
原来有人往楼下吐痰,痰做个平抛运动,结果落在了不幸的路人甲身上。
更不幸的是,路人甲和路人乙是好哥们,而且甲乙二人都是喜好打架的人。
于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上来找痰的失主。
肌肉男的一身混炼功夫急于想找人切磋,于是在门前怒骂着,骂的很难听,女孩子全都堵起耳朵来。
但“痰主”似乎没人招认,肌肉男和高个子都恼了,骂的更难听了,听的人都有种把耳朵割下来的冲动。
张修文忍无可忍,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本来这事情与他无关,他看这两个人来势汹汹,也有三分害怕,但现在要是再不出头的话,以后出门估计都要被狗欺负。
张修文先是比较和气的说着:“两位别在这吵了行吗,大家还要学习呢,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呢。”
高个子指着头上说:“扯什么蛋,你要是出门就被人吐了口痰,你怎么说,我怎么这么晦气。”
肌肉男指着张修文说:“你是谁,痰是你吐的吗,不是滚开,是就跟我们出去,大家面子都好看。”
张修文认为好话已经说尽,于是大声向班里的同学们喊着:“外敌当前,诸位有谁跟我誓杀此贼。”
班里人读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这是老大招呼小弟拼命的行话,于是几个颇为不平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朱云是第一个,虽然之前他和张修文有过矛盾,但因为是外人在此挑衅,所以统一战线有时还是要有的,这就是丈夫和蠢材的区别。
郭守誉张单丰也站了起来,王渡鲁正和马缘缘聊得痛快,一时竟然没有觉察到这种大敌当前的紧张形势。
张修文忽然有些恨王渡鲁,他本该第一个站起来的,现在竟然为了个女的,把兄弟们的革命友情全部忘却。若是换作解放前,他早就是汉奸了。
不过身后的几个背影让张修文十分感动,朱云的出现让他惊讶之余不禁泪下。
但现在不能流泪,张修文晃着拳头,对路人甲和路人乙说:“说吧,怎么个解决办法,我们随时奉陪。”
高个子大怒着说:“还怕了你不成,走咱们到学校外边练练去。”
张修文大喜,摆了个请的姿势,说:“走着。”
肌肉男稍稍犹豫了下,竟然有些气馁,说:“算了算了,他们人多,咱们会吃亏的。”
高个子怒道:“人多算什么,你一个能打他们三个。”
张修文搓着手掌说:“废什么话,走。”
肌肉男一把扯着高个子说:“走,下次再跟他们计较,咱们回去搬救兵去,这事绝对完不了。”
高个子气的捶着墙说:“什么走,我今天不出了这口气,命都不能要了。”
肌肉男冷笑着说:“那你就跟他们练练去,我就回去了。”
高个子愤怒着,说:“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我跟你交什么朋友,以后别跟我说话,我也不认得你。”
肌肉男更加冷笑了,头也不回竟然走了。
高个子一人在这儿站着,愤怒的像一株千年的古松。
张修文像另一种古松,比较郁闷的那种。
良久良久他才问道:“大哥,这架还打不打,不打我们还要上课呢。”
高个子心灰意冷,谁也不理,径自走了。
稍晚的时候,生物老师,一个很喜欢笑的中年女人,一路姗姗而来,她看见谁都很惬意的笑着,似乎每天都会有一个很好的心情。
她看到学生们那么多略带幼稚的脸上,都是一副求知欲极强的表情,她就由衷的高兴。
当她看着张修文那副样子时,就更加高兴了,因为这似乎是种很奇特的细胞组合体。
集愤怒,无聊,浮躁,不满,困惑于一身的细胞组合体,这是她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古怪的表情,她简直想写篇论文,描述一下今天的特大收获。
然后她就看见了徐君瑞的表情,那是集羞愧,惆怅,愤懑,爱恋,含情于一身的另一个细胞组合体,这真是人类的伟大发明,她想着,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