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西子湖畔。
这并不是真正的西子湖,乃是前朝皇帝路经江南,瞧见后甚喜,命人在临淄仿造了一方缩小版的西子湖。就连那原本苏堤的方位,也是命人造了座石拱桥,命名鹊桥。一时间,游访者倒也络绎不绝。
心血来潮之下,龙祈若也曾令人查探过。建筑苏提的确实是一名叫做苏轼的知州,但他却并不擅长诗词。只是因为体恤百姓疾苦,才建造了这座苏堤,然而在工程即将完成之际,竟因积劳过度,呕血而亡。人们感念他的仁德,是以命名为苏堤。这大概就是两个世界的迥异之处了。
独自走在鹊桥上,观赏着湖四周的风景,少年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苏瑾竹!
……
柳暗花明春正好,
重湖雾散分林沙。
何处黄鹤破瞑烟,
一声啼过苏堤晓。
那天,离开云月楼后。龙祈若恰好走至西子湖畔,登上鹊桥,望着眼前这幅如墨渲染着的山水图,不禁是朗声吟道。
而不远处,一位携着丫鬟同游的小姐听见了,抚掌赞道:“这位公子好才情!”
命中注定,你要欠了谁。或许你的蓦然一顾,便是成全了别人千年苦候。西子湖,鹊桥上,凝落情人泪。
龙祈若听见了,回过身来,望着是名明眸皓齿的小姐,也并不倨傲,只是淡淡的执了一个拱手礼,等着她徐徐过来。那名小姐见他没有恃才而傲,神色间更是一片赞赏之意。
“小女子苏瑾竹,这厢有礼了。适才见公子大才,心向往之,不禁出声高赞,望公子毋须见怪。”那女子嘴上虽是道歉,但眼神中却是一片平静,不见有丝毫波澜。
莞尔一笑,“苏小姐无须自责,在下龙宇轩,见过小姐。”
在临淄内,但凡是姓龙的,皆是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物。龙祈若原本是打算更替姓名,虚虚实实遮掩一番,但转念又想,姓氏若是私自更改,不论皇爷爷怎么宠爱自己,另外几个皇叔可是牢牢盯着的,对于这种机会,断不会拂袖带过。这事不比其他,可大可小,若是几位皇叔利用这个机会,硬是要用祖宗家法惩治自己,皇爷爷也不好护着自己,故而就只改了后面二字,取自气宇轩昂之意。
“原来是龙公子,不知龙公子是否是来西子湖游赏的,若是方便,愿邀公子一同出游。”那名小姐细声道,声音虽不如素秋那般清丽,但也柔婉之极,似是江南口音。
“是吖,我家小姐第一次来这临淄西子湖,倒是好奇万分呢。想必公子应当是熟悉的很吧,还请公子带路。”她身旁的丫鬟,小嘴一张一合,如倒豆子般,一串话快速的报了出来,声音清脆。
见这丫鬟如此抢话,也不见苏瑾竹有何种斥责,龙祈若猜测二人关系定是不浅,于是揉了揉自己挺直的鼻梁,答道。
“这个,小姐有所不知,我今日也是初次来到这西子湖。”言罢,龙祈若颇有些不好意思。
苏瑾竹闻言,不禁失声一笑。
“莫非我猜测错了,公子不是这临淄人?”她笑着问道,明媚的阳光照在她如秋水般的眸子上,饶是以龙祈若的心性,也是微微一荡。
“在下确实是临淄人,只是,在下自幼体弱,甚少离府,也是今日见阳光灿烂,天气大好这才出府。说来不怕苏小姐笑话,这临淄城,在下恐怕还不如小姐熟悉。”龙祈若略微自嘲,手上拿着把扇子轻摇道。
“呵呵,”苏瑾竹嫣然一笑,“即然如此,就请公子和我主仆二人一同探索这游湖之径吧?”
“如此甚好。”龙祈若亦是飒然一笑。
租了一叶扁舟,三人立于湖上,龙祈若更是与苏瑾竹诗词歌赋,诸子百家的交谈着,一时间,相见恨晚之意甚浓。
“西湖美景~三月公~啊哎~~
春雨如酒~柳如烟~啊哎~~”
一曲豪迈的渔歌突然在湖面传响。
“
“龙公子,你看那渔翁。”苏瑾竹指着不远处一名仰头放歌,摇橹如飞的渔翁,惊声道。
龙祈若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了渔翁豪迈不羁的背影载着他的渔歌驶离了这片小湖。又想起苏瑾竹先前的话语,忽然心有所感,慨叹道:
“人生就是一渔翁,水面载着舟,渔翁摇着橹。
有时,也可暂泊停箸,饮一口浊酒,赏江上细雪;有时,也可独钓江口,着一身蓑衣,听风雨飘摇;有时,还可摇橹如飞,纵声狂歌,过两岸山千重。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这大千世界,靡靡众生,谁又真的看得透,看得懂呢?”
苏瑾竹盯着龙祈若,美目顾盼,神采流连。
……
“龙公子,天色已晚,我就和绿儿先告辞了。”苏瑾竹淡淡的笑着。
“如此,后会有期。”龙祈若也轻轻笑着,和煦,怡人。
转眼,白色身影携着绿色身影就消失在西子湖畔。阴影处,龙祈若的手缩在袖口迅速打了个隐晦的手势,随即离开。
寿王府,听风水榭,霁雨亭内。
“查到了吗?”龙祈若出言问道,手下正弹着一曲《硕人》。
“回禀主子,她是上月从西杭来京上任的苏良玉家的小姐,苏良玉接替了两月前告老还乡的梁大人,就任吏部尚书。听说皇上有意立他为宰相,毕竟左相已经不理会政事好几年了,不过,因为他本人没有加入任何党派,所以在三皇子的煽动下,反对他就任的意见反而是大为统一。”黑衣人恭敬的半跪在地上,沉稳的说道。
“唔,那他和苏轼有什么关联没有?”弹着琴,毫不在意道。
“主子英明,据属下调查,苏良玉的爷爷便是那造苏堤的苏轼,苏良玉的父亲并没有取仕,而是选择了经商,利用苏轼遗留的名望,成为了西杭首富。每逢天灾作难之时,他们苏家绝对是第一个救灾的大户,久而久之,苏家的话在西杭比节度使的话还管用些。”黑衣人恭谨答道。
“呵呵,那比之圣旨如何?”弹着琴,嘴角微微露出一个上翘弧度,显然,他开始感兴趣了。
“这,暗手的人在册子上面禀告的是,在西杭,他苏家只要不造反,恐怕圣旨来了也奈何不了他。毕竟天高皇帝远,那些个愚民们……”黑衣人有些犹豫道。
“行了,我明白了,那苏良玉这个人怎么样?”唇边的笑意尚未淡去,眼神却趋近冰冷。又是一名土皇帝啊,看来,大夏朝的势力复杂得紧呢。
“恩,苏良玉的为人倒是刚正不阿,素来是两袖清风,秉公执法。就是手段狠了些,得罪了不少不该得罪的人,多方阻挠下,这才拖到今年入京。前番阻止他入相的人里,就有不少是他在西杭任职期间得罪的。还有……”黑衣人谨慎答道。
“还有什么?一齐说了吧。”一曲终了,淡然道。
“还有就是苏良玉因为妻子早产而死,对她唯一的女儿苏瑾竹宠爱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不过苏小姐继承了她母亲温婉的性子,很少对苏良玉要求什么,所以苏良玉对女儿甚是愧疚。”黑衣人答完,心下松了口气。毕竟是今天和主子同游的女子,而且又长得不差,谁知道会不会是今后的主母,对沾上了主子的女人,还是谨慎点的好。
“嗯,如是说,苏良玉的命门就是他女儿了吧。”说着,嘴上噙着丝淡淡笑意,手中的琴弦轻轻拨动起来,仔细一听,愕然是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明媚的阳光中,龙祈若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