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孤儿,却比他们幸运。至少,他们留下一大笔钱,还有这栋大房子。
这里的记忆是忧伤的冷色调,我打算把它卖掉。洛少打来电话,我尽量很开心地接听。
“家合,你让我担心。”他说,“我会尽快回来看你一次。”
“我很好啊。”我摆出笑容,他一定是听出我语气中的疲倦:“家合,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放心,过两天我就去看你,也不知你做老师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我尽量笑出来。
“有人向我求婚。”洛少说。
“真的?”心理明显有着醋意。
洛少笑:“是啊,不过我还要等她十年,她才成年哦。”我听懂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个洛少!
“家和,那个梦境还缠绕你吗?”洛少一定是想了很久才说出来,我手指在墙上画着圆圈:“别担心我。”
终究,我没有勇气问他关于薛怀英的事情,他似乎从我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问:“家和,你是不是有事?如果有,说出来就好,也许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吧。我鼓起勇气问他:“薛怀英你认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不认识啊。”
我听得出,他没有撒谎。
“怎么了?”洛少问。
“我不敢告诉你,洛少,等到哪一天水落石出,我会详细告知。”我故意打出哈欠,“累了,手机联系吧。”
我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失去双亲,唯一在世的亲人便是从未谋面的生母。对于亲生母亲,我并没有寻找的欲望,她能够抛弃,恐怕在那一天已经接受了结局。
明会回宿舍时,神色忧郁,问了许久才肯说出来,原来是宋齐拒绝了她。
“他本来很热心,我还以为成功在望,结果是我会错意,人家喜欢的人是你。”明会的语气有明显的醋意。
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失去战友。
“你说过,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我握着她的手,明会笑了:“别紧张,强扭的瓜不甜,还有好男生的。”
真奇和乐童那一晚没有回宿舍,我们早早睡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来了个短消息,我以为是洛少,打开来却是个陌生短消息:
你以为梁伟栋死了吗?
我惊醒,从床上翻身坐起。
我的父亲没死?
“你是谁?”我问他,干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提示是关机!
那一晚,我失眠,如果父亲还在,为什么没有露面过?天大的苦衷也要与亲人形同陌路吗?
父亲啊,父亲,你们到底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我一遍遍拨打,仍旧是关机,明会问我,我这才将事情告诉她。
“若是梁伯伯没死为什么不现?等阿姨走了才古古怪怪地来一条短消息?”明会叹气,“是恶作剧吧?”
我苦笑:“谁会在这个时候恶作剧?哪怕一丝丝的线索我也要查清楚,日子还长,我不能活在糊涂中,清清白白活着才是最好。”
明会点头。
那个号码再也没有打通过。
自己的生命从此多了个暗道,我永远不知,谁会在暗道里随便捅我一刀。
宋齐不知为何请我喝咖啡,也罢,去就去吧,又不是喝酒。
等我到了“石头记”时,他早已到了,见我来,愉快地挥挥手。
“找我有事?”我问。宋齐有些不快:“没事就不能找你?”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想到明会,觉得还是有些间距的好。
“最近有些忙。”我找了个好烂的理由。
宋齐一直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突然问:“家合,明会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最好的朋友是你,我只能问你。”
我想一定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看来明会并没有告诉他太多事情,看来明会对宋齐仍旧有一丝隐瞒。
“是太累了。”我解释,宋齐显然不相信:“我还是把明会当成我的好哥们,不过最近很反常,我时常听见她在梦里大喊大叫,说什么‘别杀她。”
我手里的咖啡杯不小心掉在桌上,灰色的液体流了一桌。
“对不起。”我匆忙道歉,宋齐怔怔地看着我:“家合,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谢谢你,但真的没有。”我拒绝了,不愿再将局外人扯进危险漩涡。
“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的手机不会关机的。”他拍拍我的手,像是安慰。
回到宿舍,正好见到明会,便问她:“你和宋家少爷发展到哪一步了?”
明会隐晦一笑:“不告诉你,感觉他真的很体贴人的。”
“像邻家大哥?”我笑,心想宋齐不要将明会当成邻家小妹变好。
“可他把我当成邻家小妹。”一语中的。
“家合,你有没有秘密?”明会问,她的眼里有看不见的光。
“除去这个,没有了。”我苦笑,“有秘密的人会很累啊。”
明会闭上眼躺下床:“家合,我有一个秘密,埋藏好多好多年了,以至于现在我不敢随便吃东西,我怕有人会在食物里下药毒死我。”
我震惊,走过去握住明会的手,她的手冰冷,颤抖的身体似乎打断了语言的连贯,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我想告诉母亲,可怕她伤心,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我以为他们会大吵大闹,没想到没有,母亲装作不知道,和那个女人故意做了朋友,还经常邀请她到家里做客,请她喝茶,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在回去的路上意外死了,也就在那一天,妈妈丢掉所有她喝的茶和杯子。”
我看着明会,摇头。
“家合,你不知道,母亲有一天和父亲吵完架后,泡了一杯茶,喝完就永远的离开了我,那茶我太熟悉了,母亲经常请那个女人喝。”明会尽量说的漫不经心,许是怕吓到我,但我还是被吓到,握着明会的手也发起抖来。
“不会的,大人的世界没有这么肮脏。”我安慰,自己却不停的否定,大人的世界像是暗流,永远不知哪里会触礁。
明会哭得很伤心,在我怀里睡着,我抱着她,默默看着外面辛勤奔走的太阳,突然间,心里惆怅空虚。
或许我不该让洛少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晚上睡觉前,真奇带来一封信,见到我直接丢在我的怀中:“家合,你的信件。”
我们还是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内心世界里,我想她肯定恨死自己。
疑惑中拆开信,一看署名居然是洛少,这小子不知信哪一路子,为我庙里请了平安符,要求日夜佩戴绝不可以取下等等。
我看着平安符,倒是做的精巧,带着也很好看,干脆就挂上了脖子,那一晚还真没有做梦,第二天赶紧告诉洛少,他嘿嘿笑着说:“真是我的功劳,可要好好报答我哦。”
“好吧,直接嫁给你。”我开玩笑。
“嗯!”他笑,“别忘记带上嫁妆。”紧接着又说,“你的一颗真心足矣!”
我正欲说再见,他却问我:“你上次说的一个人,薛怀英,我好想用印象,她似乎给我些过信件,我好像放在你们学校的宿舍里,快去找找。”
我匆忙挂了电话,但愿他的宿舍此时没有清扫。
幸好,东西都在,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宿舍配了一套设施,仍旧可以看到他生活过的痕迹,他很爱整洁,电脑桌上铺着白色娄文的桌布,我来不及细细查看,翻箱倒柜查找。
终于在一堆不重要的杂志中找到了,看来洛少并不在意,所以随意丢掷。我细细数了数,一共十二封信。
前几封都没有署名,大概是因为女孩子矜持,估计是洛少的毫无反应刺激了她,后面皆有署名。
信件无关痛痒说着家庭琐事,每天发生了什么好玩新奇的事情,我可以从信件中读出少女的纯真,浪漫来,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有疼爱她的男孩。
我手里拿着的,是亲生妹妹对一个异性的告别,握着这些信件,感觉确实陌生的,她是我的妹妹?许是从来没有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对于她,生不起一点血缘外的亲情。
在我转身要离开时,一封信落在地上,捡起来无意中看到信的背面有一行字。字迹十分的清淡,要迎着光线才可以看到。
我走出宿舍,举起来,对着阳光,很清楚的看见:
洛,我喜欢你曾经说的那枚世界仅此一颗的戒指,你说会留给将来的妻子,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如果没有,我会诅咒任何一个为成为你妻子的女人,哪怕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我静静地看着这行字,暴热的阳光下呼吸冰凉。洛少一定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些字,要不然,此时戴上这枚戒指的人或许不是我,或是不会是任何人。
这样可怕地诅咒,像一把钝刀,割着心脏,生生的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