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高挂,光若轻纱,笼着眼前的一切。垂柳之姿隐约可见,洁白的石桌悄然静立。丁小伍立在屋檐下,静静的注视着这月白的夜。冷风习习,他不由得一颤,盛夏的夜,依然是凉的。
明天假日就结束了,他睡不着,因为还没看见那个身影进门。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让他更痛苦的是,他等的是个男人。
他恨自己,竟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睡梦之时,脑海中常常浮现出那些情景让他惴惴不安。那白色的飘带,轻笑的脸庞,明媚而娇丽,若不是那一撇胡须,他定会将其视为女人。而那胡须竟然是假的!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人没有胡须的美丽容颜,他呆了片刻,他的心中被疑问所缠绕而痛苦。
他不安的走下石阶,在月光下来回踱步。
他走动得有些累了,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抬起头,仰望着着南边。最近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着南边发呆。
一道蓝色的光影划过天空,直直的坠落下来。
他怔了怔,立即站起身来,朝南挪了两步。然而他又停了下来,纵然他多次想进去那个园子,但他都忍住了,他要趁这个借口进去么?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垂花门。月光透过柳枝,洒进了游廊。他心头一震,望着朦胧的园子。树木花草化作一簇簇黑影,轻轻的摇曳着,远处高高的凉亭被月光照得通明。淅淅的流水,咕咕的蛙鸣,嘶嘶的蝉声,清晰可闻,然而这一切只是衬得园子更加安静。
他停下脚步,欲扭头回去。东边忽然发出些淡黄的灯光,难道那人已经回来了?但他一直盯着大门,并未瞧见任何人进门。是盗贼么?他顿了顿,沿着游廊走了下去。
游廊尽头,是一弯狭长的水池,池里的荷花开得正灿。他迫不及待的朝东望去,只见池上有一座洁白的桥,桥对面有一所小小的院落。那昏黄的灯光是从西边的窗户中发出来的。
西窗是开着的,隐隐有人影晃动。他看不真切,悄悄的绕过荷池,躲在草木的影子里,朝那灯光挪动。
他紧贴着一根小树干,这树似乎太小,藏不住他的身影,然而屋里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他没有惊动屋里的人,而是悄悄的注视着窗内。屋中有人窃窃私语,他的耳朵里轰轰的,什么也听不真切。
半响,屋里的光暗了。月白的光华照进屋内,西窗前隐约有个女子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心跳急剧加快。那脸庞的轮廓曾多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曾让他颤动而苦恼。
他强压住情绪的翻滚涌动,眨了眨眼。似乎有一道淡蓝的光闪过,他一怔,定晴一看,洁白的月光流泻下来,窗前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他十分震惊,朝前走了几步,然而一切静静的,根本没有人。
但方才的一切,他记得分明。是了,她是随着那道蓝光不见的,他只知道她轻功了得,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他骇然,心中却涌出丝丝喜悦。嘴里不由得发出细微的声音“胡清。。。。。。”
他的脑海里乱哄哄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园子的,只知道自己躺在西院的班房里,久久不能入眠,但与以前的夜晚不同,少了几分苦恼和悔恨,多了几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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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沉浸于自己的疑问和好奇,从神仙洞府回来后,一时间既忘记身着女装,也忘记再次给院子施以法术造成外观宁静不变的假象,她绝不会想到,半夜之时,丁小伍竟然没睡,她更不会想到,区区普通人丁小伍,竟能看到她的仙光。
一切就这样悄然发生了,然而,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清早,西月穿着便衣开了门,走进后院。和丁小伍同住班房的庄玉安见到她,吃惊的张大了嘴:“大人?你何时回来的?怎的未听见你叫门?”
西月笑笑,指指身后,“昨夜回来的,见你们都睡了,便走的园子后门。”
两人一前一后闲话着朝西场走去。
卯时一刻,众人集合完毕,散了开去。西月发现,年轻的男子们似乎大都一脸喜色,她尤其注视了两眼丁小伍,只见他正含笑望着她。她一怔,没想到这小伙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西月见阿顺等人正东张西望,猜他们是在寻找小葵的身影,便走了过去,告诉他们小葵要在亲戚家多住些日子才回来。他们叹了口气,神色中闪过一丝暗淡。
众人几个聚成一团,讲着自己中元节的艳遇,笑声不断。也有不出声的,哀叹自己倒霉没有碰到心仪的姑娘的。西月随意的听了几句,见着她的人便噤了声,招呼众人出门巡逻。
西月整了整衣装,她想去找赤月剑,但毫无头绪,寻思着上街问问。
赵曙等人正在门口,见西月要出去,便寒暄道:“大人这是要出门么?”
西月点头道:“上街走走。”
赵曙眼中精光一闪,自己半个月来都没做出什么成绩,正想这要怎么讨好大人,便上前躬身道:“大人孤身一人出去,怕有不妥,要不让小的跟着,也好保护大人周全。”
西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转念一想,自己对此不熟,找个人带路也好!转眼看到旁边站着的一人,转口便道:“这样,我跟你要了丁小伍,让他陪我出去吧!”
赵曙一怔,暗暗盯了丁小伍一眼,暗想,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大人竟然点名叫他,而且听那话,这小子以后都不归自己管了。虽然他心下不忿,但面上堆满了笑,道:“既然大人如此说,以后小伍就专门跟着大人办事吧!”
西月一听这话,方意识到自己用言不当,仔细看了丁小伍一眼,觉得此人沉稳冷静,人少时还不觉得,在这众人之中,一眼望去,其气度与他人自不相同,心里不觉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她朝丁小伍点了点头,穿过众人。
丁小伍面无表情,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去了。
他悄悄的打量着她,昨晚那女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脑中一激,即便她身着男装,他也无法再将她当做男子。只是,他不会去揭穿她,他绝不会让她背上欺君的罪名。但她为何要扮作男子,做他们的县令?他十分好奇,但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如此,他又何必去探究?
一切维持原状,默默的呆在她身边,守护她,直到他离开。这是他昨晚辗转反侧后得出的结论。
他没想到老天爷这么顺他的意,这么快便给他提供了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他心里激动万分,但他决不能让她看出来。
西月在前面走着,发现身边悄然无声,停住了脚步,扭头一看,发现丁小伍在后面不远处跟着,见她停下来,也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她。
她朝他微微一笑,如春日和煦的阳光,她招了招手。丁小伍走到她身边,平静的叫了声“大人!”
西月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我两人微服出来,不必如此拘谨,叫我胡清即可。”
丁小伍见西月纤长的手指拍在自己肩上,心里一颤,只觉得肩上麻麻的,道:“是,大人!”
西月见他眼神有些躲闪,心里诧异,他似乎不是胆小的人。笑道:“你今年二十六吧?我比你略小,以后微服出来时,兄弟相称也可。”
丁小伍闻言哑然,明明是个女的,却非要兄弟相称。他略顿微笑道:“这样不妥。以后我不唤你大人便是。”
“如此甚好,你上前来一块儿走,我有事要问你。”
丁小伍走上西月身旁,西月问他哪里有卖兵器的。他说了一处铁铺的地址,两人便朝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