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小姐,我劝你想清楚!一年之后,陈襄和苏轼都走了,我看谁还能罩得住你!你不怕死吗?那本大人告诉你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张靓冷笑,“本大人可以把你安排到营妓中去,让你日夜受士兵蹂躏,或者把你卖到最低等的妓院去,让你被最低贱粗鄙的人玩弄至死!”
莫惜闻言只是脸色惨白,他不是耸人听闻,他完全有这样的权力!是啊,苏轼走后,自己便真的是无依无靠了,只能任人宰割了。难道,真的要落入如此凄惨的境地吗?不,不可以……
“慕雪小姐,你又何苦为了一个苏轼自己遭罪?那苏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过只把你当成一个玩物而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若真对小姐有情,也该帮小姐落籍,可他却丝毫不提。而且当初王客利的案子,小姐明明无罪,他却不据理力争到底,只和那陈襄大笔一挥,便将小姐的终身都勾付在这教坊之中,他只顾怕着自己落人话柄,却丝毫没有考虑到小姐的未来前途,这样的人小姐又何必为他担当?”俞希旦又循循善诱道。
是呵,他有考虑到自己吗?有考虑到他离开后自己将会面临怎样处境吗?他只是一厢情愿的给予自己种种照顾和方便,却全然未想到没有了这些照顾和方便后,自己该会陷入怎样的困顿之中……
呵呵,他是那样的大才子,是那样万众瞩目的人,他欣赏关照自己,也不过因为自己出众的才华,如果不是自己的歌舞,他只怕不会将目光多投放在自己身上一点吧!他欣赏自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歌舞为他的才华锦上添花,让自己的歌舞成为他创作的灵感,他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的,也许,在他心里,自己就只是一件艺术品,一件和字画一样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吧!
就算,就算诬告他,他顶多是降职而已,他这样的大才子,这样的闻名天下,自然能够继续好好的过他的风liu生活;可是,自己如果不答应,那样悲惨的境地,自己又如何能逃脱?那样是永远不能逃脱的地狱,自己为什么要担当这样的风险?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吗?
不!莫惜,你在想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自私?!苏轼救了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有报答,竟然还想着诬陷他!他真的没有关心过你吗?在玉衡子死后你最伤心的时刻,那么多文人墨客,只有有他来看望你、安慰你;在你深陷牢狱的时候,是他那样尽心竭力的为你奔波,给你活下去的勇气;在你寒食散发作的时候,是他冒着丢官的危险把你从牢狱里带出守候了你一夜……
“慕雪,只要你说,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帮你澄清的!”那样诚挚的话语,那样热忱的信任,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给予?还有谁?莫惜,你要昧着良心去诬陷这样一个对你百般呵护照拂的男子吗?就为了自己的全身而退?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诬陷?自己若真的这样做了,他今后又将怎样的去面对其他像自己这样的苦命女子?他还敢再相信吗?还敢再伸出援手吗?
莫惜,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
可是,我要怎么逃离这样悲苦的命运?
何必逃呢?何必逃呢?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苏轼的生命里没有何慕雪,没有绿鬟,也没有莫惜,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梦醒了,我还是莫惜,只是莫惜。
混乱的思想让莫惜本来有些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眼前张靓和俞希旦的面孔变得越来越狰狞。
“慕雪小姐,你可想好了该怎么做?”张靓冷笑逼问。
莫惜睁大眼睛,模糊的视觉中清晰的看到了厅中雪白的墙壁。呵呵,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因为这个身体的主人绿鬟撞墙而死,那么,自己死后,会不会又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这具身体呢?
“砰”的一声,骨骼碎裂的剧痛,让莫惜的意识迅速的迷失,眼前,白色的雪花纷扬而下,沾到唇上,苦涩而腥咸。然后,猩红的血雾笼住了整片雪的荒原。
苏轼,欠你的太多,也只有用这条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命来还了。可是,死在你所不知道的角落,真的很遗憾呢!若干年后,你会不会还记得,西湖边曾经有个叫何慕雪的女孩在你的生命中一度绚烂,又神秘的消失?也许,不会消失,可是,那已经不是我,你知道吗?你会知道吗……
“张大人,这,这小姐没气了……”张靓和俞希旦早被莫惜的举动惊呆,许久看着她缓缓倒下,鲜血流了一地,俞希旦颤抖着上前伸出手指在莫惜鼻前试了试,惊慌道。
“妈的!这婊子还真不怕死,这么用力,把墙都撞裂了!”张靓粗俗骂着,上前抓起一把沾满了鲜血的白花花的粉末,怒冲冲的踢了莫惜的身体一脚:“这些盐巴都被弄脏了,我要亏了一大笔钱!”
“可是,现在怎么办?这个尸体……”俞希旦心虚道,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条人命,大宋律法,杀人偿命。
“拿到后院埋了!”张靓恶狠狠一声,随即又道:“不行,还是让人拿到钱塘江里抛尸吧!钱塘江这几天不是有大潮么?将她扔到海里,让海潮卷走,看谁能找的到尸体!”
“妙极妙极,听说海潮的时候经常有很多大鱼聚集在岸边,这尸体一扔下去,就被大鱼吃掉了,又干脆又干净,哈哈哈……”俞希旦拍手笑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红杏看着张靓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只全身发抖,一个劲儿磕着头。
“要本大人饶命,你就乖乖的听话。”张靓阴森森道。
“奴婢一定听话!一定听话!”红杏连连道,眼泪都出来了。
“明天你去州府击鼓鸣冤,就说何小姐半夜被苏轼叫去,苏轼要奸污何小姐,何小姐不肯,挣扎之下,苏轼失手掐死了她。对,就说失手,酒醉失手,哈哈,苏轼不是喝了很多酒吗?我们就给他找个理由,哈哈!然后,苏轼见人死了,怕行迹败露,就让人将何小姐的尸身抛到大海……至于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想着说吧!”张靓阴森森的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苏轼明日身败名裂的狼狈场面。
“噗通”一声巨响,两个仆人看着慕雪的尸体瞬间没入了黑不见底的大海,拍拍手,大功告成似的转身而去。
“什么声音?!”两人走着,一人突然竖耳道。
另一人唬一大跳,也竖起耳朵,“没什么声音啊?”
“笛子,你没听到吗?”
“啊,我听到了,不是笛子,是箫声……”
“管它是什么声音!快听听从哪儿传来的,是不是我们被人发现了?”
“看!那儿!一身白的……”一人目光扫过海堤,突然发现海堤最高处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正傲然矗立,一缕缕不绝于耳的箫声正从那天际传来,飘忽不定,如同鬼魅。听到两人的声响,白影缓缓向这边移动。
“鬼啊!快跑!”两人吓得心胆俱丧,拔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