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牛皮风匣
唐家祖上本是个铁匠，在南北朝战乱年间，被征入军中打造兵器，学了一手好手艺，便长期服务于军中。大华王朝统一中原之后，民心思定，战争渐少，兵器的铸造需求也少了，铁匠们开始闲置了。为了节省开支，将大批年老的、技艺差的铁匠遣散回家，唐家曾祖有幸入选，便带着儿子回到了沧州。为了养家糊口，他开了一家小小的打铁铺，并教授儿子打铁。
中原在大华王朝的统治之下，轻徭薄赋，鼓励生产，需要大量的生产农具。由于唐家曾祖手艺好，做出的工具好使耐用，生意自然客似云来，小小的铁匠铺逐渐做大了。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壮大，传至第七代，也就是现在唐家堡堡主唐存威这一代，已经将当初的小铁匠铺发展成为一个集团式的集冶炼、加工、销售为一体的铸造工厂。
唐家生产的铁器在大华朝都很著名，每一件工具上面都有唐家独门商标——一个很精美的篆体“唐”字。这些年来，大华王朝与周边藩属势力的贸易往来日渐频繁，唐家的铁器已经远销西域、吐蕃、北方的胡族、东面的高丽、倭国、南昭等地。
当然，封建时代，没有工业，唐家所生产的铁器主要是以农业生产工具为主，如犁、锄、镰、斧、铲、厨刀、剪子等等。
乔远拉着阿秀的手，东瞅瞅，西瞧瞧，想找个机会钻去看看里面的冶炼、铸造作坊，寻找一点点机会。可是无奈，这里都有高高围墙挡着，每一个大门口都有专门的人员把守着，乔远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已经有凶神恶煞的守卫前来询问，然后便抽出刀来威胁着：“这里是唐家铸造坊，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半步，速速离开此处，不然休怪大爷对你不客气。”
阿秀虽然常常送柴禾，却一向都是规规矩矩，从来不曾到过这里，见这黑脸的凶汉一吓唬，脸色都白了，生生拉着乔远的手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乔大哥，咱别惹事，这唐家堡在沧州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得罪了他们可不得了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乔远不死心，如果进不去，就没办法发现他们铸造坊的落后东西，自己又怎么能够凭着现代人的先进知识来赚他们的钱呢？现在自己没有别的长处，唯一的就是现代人的生活常识罢了，如果不能尽进找到这个契机的话，明后天家里就没米下锅了，到时候好何面对阿秀呢？
“我们悄悄到前面去看看。”乔远指着不远处冒着黑烟的地方说道。
“那里应该是冶炼坊，也不许闲杂人等进去的。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乔大哥。”本来乔远提出想到这里来看看，阿秀以为他只是想陪自己送柴，所以就答应了。谁成想他来了又想去铸造坊里看看。这里都是干粗活的壮汉子，山野粗民，乔远是一个读书人，如若过去被说上几句，他面子上下不去，别再惹出什么祸端来。这唐家财雄势大，可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极力劝阻着他。
乔远看着四周凶恶的守卫，看来想要进这铸造坊确实也不是那么简单。既然暗路行不通，那就走明路吧。“阿秀，我想去唐家的铸造坊里干活。”这么大的铸造坊，肯定需在大量的工人嘛，自己应征干活，那不就名正眼顺的进去了嘛。
阿秀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的问：“乔大哥，你说什么？你要去铸造坊干活。”
乔远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不错，我想去铸造坊干活。”
阿秀一听这话就急了，也不顾忌这里人来人往的，大声喝道：“不行，坚决不行，我宁可天天上山砍柴，也不让你去铸造坊干活。”她还以前乔远有什么办法呢，原来是想去唐家的铸造坊干苦力，她哪舍得他去呢。这几年她常常来这里送柴，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事情，虽然唐家去唐家铸造坊干活，挣的工钱高，一天能挣六十文钱，而且还管吃管喝，月底还有奖励，但是那里的活简单不是人干的，累得跟牲口似的。累倒也罢了，可是在铸造坊里干活的人，没干几年，就得一身病，很多人才四十多岁，就像个老头子一样，上下喘不了气，还常常咳血，赚得钱还不够治病，很多人为了省钱，就这样挨着，没几天就死了。她怎么能忍心让乔远去干这种活呢。
“阿秀，你听我说……”
“你别再说了，我坚决不同意你去唐家铸造坊干活。”阿秀蛮横的打断他的话，正好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远远走来，便指着他说：“那是吴大叔，他在这铸造坊专门拉牛皮风匣，才干了十年，就得了一身病，如果快走几步路的话，就上不来气，还且还时常咳血不止，以前挣的那点钱，还不够现在买药呢。你可不能去这里干活。再说，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够干这么粗贱的活呢，最不行的话，咱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耕种好的话，也能免强度日。等农闲了，我再去砍点柴，或者去大户人门洗洗缝缝也可以的。总之，我就是不让你去铸造坊干活。”
听了这番话，这小妮子处处为自己着想，乔远很感动，差点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不过还是忍了一下，他怕吓到阿秀，便笑着说：“我说我想去干活，只是想到里面看看而已，不是要真去干活……”
“这里面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个铸造坊，叮叮当当，不是烧铁，就是打铁，没啥可看的，咱们还是回去吧。”阿秀说着，就硬拉着乔远往回走。
“这不是苏小哥嘛，怎么，今天又来送柴了？”正好吴大叔走到跟前了，便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才颤颤的说道。
“是呀，今天得空了，又去砍了捆柴送过来。”阿秀松开乔远的胳膊，笑着说道，“这是我表哥乔远，他过来看看。这位是吴大叔，以前在铸造坊拉牛皮风匣。”
乔远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说：“吴大叔好。”
吴大叔意味深长的看了乔远一眼，又看了阿秀一眼，笑着说：“苏小哥的表哥，乔小哥，你也好。”
阿秀脸微微一红，说道：“吴大叔，你身体不好，不在家里休养着，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在家里也闲着没事儿，我做了一件牛皮风匣，想换几文钱回去也好买药哇。”吴大叔苦涩的说道，“人老了，得了一身病，这不，连一件牛皮风匣都拿不动了，所以想来叫我那徒弟蛮牛下工后，去我那里一趟，帮着拿回来交给东家。”
“牛皮风匣？是何物呢？做什么用的呢？”乔远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禁好奇的问道。
吴大叔嘿嘿笑了一声，说：“乔小哥看起来斯斯文文，想来很少出来走动，是以不晓得牛皮风匣是何物。说起这个牛皮风匣，铸造打铁少不了，如果没了它，唐家堡的铸造坊也开不了这么大，因为没了它，炉膛里的火烧不旺，温度上不去，铁块炼不化，自然没法铸造了。虽然不起眼，但作用大的很。不过牛皮风匣制作起来很麻烦，要把整张牛皮完整的脱下来，然后用芒硝熬熟之后，才能够制出来。老头儿我以前拉牛皮风匣，也学了点手艺儿，闲了，就制几个牛皮风匣换点药钱。”
牛皮风匣？这不就是所说的风箱吗？乔远恍然大悟，这个东西对于这个时代铸造冶炼来说，确实很重要。别说是这里了，就是现代社会，在南方一些地区的农家也还在用风箱呢，有条件的改用了电动的鼓风机。
见乔远不说话，吴大叔又说道：“拉牛皮风匣也是一个技术活儿，很多人拉不来，结果搞的炉火一会大，一会小，常常招来掌火一顿骂。所以每一个拉风匣的人都得拜师学会了才能真正上铸造坊干活。蛮牛就是我的徒弟，现在他都又收徒弟了。”说到这里，吴大叔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情，不过只是一瞬间的，随即又是一脸黯然，叹了口气，又说道：“拉牛皮风匣最吃苦，站在炉膛边上，又烤人，又呛人，几年下来身体就垮了。就像我这样，现在走几步路来都觉得吃力的很，常常咳血不断，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忽然，乔远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问道：“吴大叔，我想看看你做的牛皮风匣，可以不？”
阿秀望着他，心里寻思着：乔大哥不会是想学拉牛皮风匣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如果将来他成了吴大叔这样，那如何是好呢？
吴大叔一愣，自当他好奇，便笑着说：“有何不可的？我家离这里也不远。不过要稍等一会，我去告诉蛮牛一声，让他记得下工之后去我家拿牛皮风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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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远就是不用看，想也能够想出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还是想见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好想法，相信那个东西做出来，唐家堡的堡主见了一定会很喜欢的。
果然如乔远所想的那样，把一张囫囵的牛皮熬熟之后，再扎起四个腿处的窟窿，然后在牛皮尾巴处安上一块大木板，牛皮脖子处扎成一个小口，整个牛皮身上有很多褶皱，就像手风琴的那样，然后把牛皮风匣吊起来，人站在后面来回不断的推动着那板木板，这样便产生了风，呼一下，呼一下。
乔远就是不用到铸造坊里去看也可以想象的出来，当牛皮风匣推过去的时候，炉膛里的火轰一声，火焰冲天而起，温度也高了，拉回来的时候，火焰没了风力，便暗淡了下去。为了持续炉膛里的温度，所以拉牛皮风匣的人不得不提高频率，加速来回的拉推。因此，吴大叔说拉牛皮风匣是最苦的活计。
“阿秀，我想到办法了，走，咱们回家去。”看着地上的牛皮风匣，乔远心里一阵兴奋，似乎看到唐家堡正在使用自己做出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