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门外,不时走过一两个人,大概是刚从秋祭上回来的。
“什么呢?”苑阳用双手托着下巴。
“比如你为什么会跟一个怪老头到处走啊……”墨青淡然地抿一口茶。
“尹墨青!你说谁是怪老头啊!?”马上就招来了对方的不满,“哼~”
“应该是说爷爷你呢~”苑阳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怪爷爷’说他很孤独啊~”
“就这么丢下同伴真的好吗?”墨青说,“不怕他们会担心?临夏虽然是天子脚下,但秋祭一贯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时间哦~他们一定急坏了吧~~”
苑阳垂眸。
(如果我真的是他们的同伴的话,他们大概是会着急的吧……可是我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所以——)
“不会的——”
“说得这么肯定呢……”墨青摇摇头皮,不置可否。喝了口茶,“适当地也要相信一下别人啊……”
“墨青你才不了解!要是他们真的担心我家孙女,怎么会在人群里把她丢了呢~~应该像我一样紧紧抓住她的手才是吧!!”怪爷爷将“我家孙女”四个字说得理所当然,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倒真像这个姑娘是他家的小孙女一样。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孙女了啊……”苑阳抓住了重点,将头一撇,“才不要,我也会被当做怪人的~”
(其实如果真是他的孙女会很高兴的吧~~这么可爱的爷爷~~)
“啊……小姑娘你真过分……吃了我那么多的牛肉你要负责啊……”夸张地开始把眼泪往苑阳身上抹,苑阳坐在他的对面够不着于是转向身边的墨青。
墨青似乎很习惯怪爷爷这样的举动。面不改色地继续喝茶。
苑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呵……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墨青是这个世界上我认识最久的人了~~~”哭得快好得也快,一转眼怪爷爷就神气地说。
“我很不幸在年轻的时候捡到他了……”墨青耸耸肩,笑着说。
也许是秋祭大家都去临街热闹了,也许是时间的原因,虽然门外不时走过一些人,却没有人进来客栈。客栈里二老一小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蒙蒙亮。
怪爷爷先打了一个哈欠:“睡了……我要去困觉……”
苑阳楞了一下。
(是“困了,我要去睡觉吧……”,看起来他真是困到一定境界了……)
又往门外看看——
一切都在蓝白的背景下,闹腾了一个晚上似乎这会儿倒安静了一些。只听见细细的一些声响。像虫儿的叫唤。
(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呢——要不要回去?还是就这么离开。离开的话,以后倒是可以更自由地找回去的方法……呢……)
墨青将手上的茶按回桌面,一改亲切和蔼的语气,反而很认真地说:“姑娘,偶尔想要逃开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不好好面对的话,就是任性了哦。”
苑阳惊讶地看着墨青。
“还有,不要用这样的方法验证是不是被在乎。用他们的担心换来你的安心,太任性了哦——”
怪爷爷像是护着苑阳一般,急忙说:“墨青,你不要这么说我家孙女儿~她还小,还不懂!”
“不……爷爷,墨青爷爷说的没错……”苑阳低下头,“但是,您怎么知道呢?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您……”
“已经一个晚上了,你既不担心,也不着急,说明你知道回去的路吧?而你刚刚那么肯定地说‘不会的’,其实是抱着试探的心情吧?‘如果我不见了,他们会不会找我?会不会担心?’,是这样想的吧?嗯?”
苑阳的头埋得更低,点了点头,像是认错的孩子:“是……”
“我们可是在这世上活了好几十年呢。”
“对不起……”苑阳抬起头,眼底波光粼粼。
是因为太不安,是因为太缺乏安全感。希望被担心着,希望被在乎。这不就是存在的意义么?所以,忍不住任性了。
怪爷爷慈祥的摸摸苑阳的头,像是一个真正的爷爷一样:“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哟——你记住就好了。很多的事情,是不需要试探的。你可以看见的啊,认真地看,就会看见的;仔细地听,就会听见的。”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孙子,循循善诱着,“没有人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我们都会错,改过来就好了啊——”
墨青却还是一脸严肃,直视着苑阳,这眼神让苑阳想起父亲:“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墨青,不许你对我家孙女儿这么凶!”
脸色缓了缓,墨青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好了,找你的人要来接你了。你出了门往东,有座石桥,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嗯嗯,孙女儿快走吧~”怪爷爷附和道。
苑阳犹豫着站起来,向两个长者行了个礼。与以往不同的,苑阳是发自心底地尊敬他们。就为了他们这一个晚上的陪伴,都应该心怀感激。
就像墨青先前所说,秋祭的确是比较混乱的时间。举国同庆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给那些不安好心的人。苑阳一个女孩子,在街上到底是不安全。而墨青同这个怪爷爷,陪了苑阳一个晚上,其实也是温柔地想要保护这个孩子而已。
“孩子——”怪爷爷叫住走到门口的苑阳,“我们啊,会遇见很多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所以啊——”
初阳升起来了,阴影以极快的速度往角落里缩。
“所以,千万不要迷路哦!!”
站在刚刚升起的阳光里,全身像是这阳光一样散发着新鲜的气息。好像,明白了很多;但是,又好像没有明白。
只是,这光线在脸上的感觉,很温暖:“嗯!”苑阳在阳光里郑重的点头,然后笑得灿烂,“爷爷,我叫苑阳哦——”
“苑阳小孙女儿~~要想我哦~~爷爷困了,睡觉咯,你快走吧~~”话刚说完,就把门关上了,像是急着去睡觉一样。
苑阳转身,朝那座桥走去。
知道了哦~~
门内。
“喂,你怎么对那丫头那么好?”墨青说。
“她啊……”怪爷爷望着窗外渐渐消失的小小身影,“是很特别的孩子哦~”
“你怎么知道?”
“楚骁,秦溯洵,璟轩,再加上她。”怪爷爷顿了顿,“而且苑阳小孙女儿长得很可爱嘛~~”
“这才是主要的原因吧??”虽然知道不是,墨青还是打趣儿道。
“墨青也不是老糊涂嘛,知道我想让她快点走。”
“都看见外面秦王府和太傅府的人了,我可不想被他们发现。”
“我就知道——”怪爷爷将嘴一撇,“等着看好了,会再见面的哟。”
“喂……你几时管上这等闲事了?”
“墨青——我想帮苑阳小孙女儿。”怪爷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