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所知道的,和天下所有平凡的老百姓知道的一样,有不同的两个版本。
史书上记载:“太祖平定天下,大靖王朝立国的第二年初,国教光明神坛造反,欲谋取社稷神器。太祖亲征,将百年神教连根拔起,斩杀无数贼人妖邪。随后又以雷霆之势整饬朝纲,诛杀无数和光明神坛有瓜葛的乱臣贼子,涤尽朝中妖风邪气,从此天下安定,大靖皇室地位更加巩固。”
史书上只是只言片语就概括了这一段历史,而民间的传闻却就耐人寻味了。
传闻诸多,但流传的最广,最具权威性的是这段:“成朝末年,靖太祖赵璁原本是名僧人。后来被迫造反,加入光明神坛,屡建大功,被光明神坛第五任坛主张无涯赏识,两人结成异姓兄弟。在大成王朝逐步走向灭亡之时,赵璁在光明神坛中自建小坛,又完全把持住了光明军指挥权,军中大将幕僚皆是他的心腹。最后,光明军攻占成朝国都,将成朝皇室毁灭。赵璁登基,建立大靖王朝,册封光明神坛为国教,张无涯为国师。
可赵璁登基后,神坛中绝大多数人不服,认为是赵璁抢夺了张无涯的江山。而当上皇帝的赵璁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知道张无涯实力雄厚,怕他来夺取自己还没坐稳的江山,于是先下手为强,给光明神坛捏造出一个逆天罪名,欲将这个对自己皇位的最大威胁除掉。光明神坛百年根基,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尽被赵家皇室和一些浑水摸鱼之徒掏了个干净。许多珍贵的武学典籍,也因此失去踪迹,或许是在混战中被毁了,也或许是落在了某个愚昧的山野村夫家里,用来垫矮脚的桌底了。
为了更进一步巩固自己的赵家天下,他还借着‘光明神坛造反’这件大事,大力整饬朝纲,将一些势力庞大,拥兵在手的大臣戴上了光明神坛同党的高帽子,将他们一网打尽。而这些被冤枉诛杀之人,基本上都是当初和赵璁一起打天下,大靖王朝的开国功臣。据说,这些被诛杀的大臣,连同他们的家属师徒,合计竟有上万人之多。由此,民间也偷偷给赵璁起了一个外号,私底下叫他‘剃头皇帝’。
站在皇室的角度去看,赵璁这样做其实没有错,但平民百姓哪懂得这些道理,在他们心里,这‘剃头皇帝’就是一个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之人。但偏偏,这样的皇帝却是广施仁德,爱民如子,以虎狼之心行仁义之事。中州大地在他的治理下,出现了太平盛世的局面,百姓们安居乐业,只要自己过得好,哪还会在乎赵璁以前做过什么。渐渐的,靖太祖赵璁还成为了史书中有作为的明君。”
谢镜曾拿史书记载和民间传闻对比,认真分析过。他认为传闻中的靖太祖赵璁有血有肉、优缺长短历历在目,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从而觉得传闻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
光明神坛已是国教,那就是中州大地第一教,造反不是不可能,而是必要性很小。坛中的元老不服赵璁有可能,但坛主张无涯应该不是个心胸狭窄器量小的人。反而,还应该是一个心胸开阔谦谦君子似得人物。不然,以他坛主的身份,当初又怎会和还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人物赵璁结为异姓兄弟?
而赵璁得到天下后,怕光明神坛做大,威胁到皇室的地位,生出要赶尽杀绝的念头那是非常正常的。之后赵璁借光明神坛的事件大肆屠杀朝廷官员,更是体现出了他忐忑不安的内心。他定是暗想自己如今还在,这些开国功臣奈何不了自己,若是自己撒手升天,孙子登上皇位,那小小的年纪,如何能驾驭得了那些位高权重的开国功臣?他老人家一合计,龙脉的延续比什么情义承诺都重要,于是,屠刀一起,该杀的都杀了吧……
这就是谢镜对赵璁心境的揣测。
读书,死记硬背是下策,参悟书中精髓,揣摩作者的心境才是上策。只有这样,读书人才不会被作者制造出的烟雾所迷惑,从而破雾看花,看清事情的真相。
光明神坛在成王朝走向腐败的时候建立,创始人释迦疯为神坛取名为‘光明’,足见其寓意明确,是为早日推翻成王朝的****,解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带人民走向光明。
这个创始人释迦疯大有来头,他乃是中州大地五千年来第一战神释迦摩的后人,据说他正是靠着释迦摩创造的武学秘典以及战神祖先的威名才让光明神坛迅速做大的。那时候的光明神坛如同一颗在黑暗中发芽的光明之种,一夜之间遍地开花。
光明神坛的首脑是坛主,然后是光明左右使,再是四大法王,光明圣女,十散人,这些都是神坛的核心成员。再往下就是分到地方的坛主、旗主以及光明军中的军职人员了。
然而,在赵璁的那次征伐中,光明神坛的所有核心人员全部被杀害,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四大法王之一的张洞天。不过也有传闻说光明圣女也还活着,当然,传闻毕竟只是传闻罢了。
由此可见,张洞天对靖朝的仇恨,可想而知。
而赵璁对这个漏网之鱼的忌惮,更是能够想象。
传闻,在得知张洞天逃跑后,赵璁整日整夜都睡不着觉,并且精气神也比以往差了很多。张洞天就像一颗毒瘤生长在了赵璁的身体里,让赵璁时刻担忧着。阳寿大损,在武道修炼上也受到了莫大的影响,早早离开人世。
因此,张洞天成为了靖王朝的头等通缉犯。直到赵璁死去,还是一样。张洞天已不单单是赵璁的心病,更是整个大靖王朝的心病。每个靖朝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叫着张洞天的人,正怀着不轨的野心,时刻准备着重建魔坛{赵璁为了丑化光明神坛,自然诋毁张无涯等人是妖邪,于是称光明神坛为魔坛。},推翻靖王朝。
这个‘玄武法王’张洞天,可谓是当今天下第一话题人物。若是知名度用武道修炼等级来划分的话,那他算得上是巅峰人仙了。
谢镜暗叹,自己阴差阳错的,怎就和这样一位大名人见面了?
“谢小兄弟,我见你精气充沛,神采飞扬,肉筋皮膜都已练到了圆满饱和状态,武道修为该早已是五星武士了吧?为何迟迟没有修成武师,是没有凝练出精元,还是身体有什么奇异之处?”
“不愧是武圣的眼力,居然一眼就洞穿了我的修为!”谢镜暗暗惊叹武圣的神奇,同时心里马上一凛。“他张洞天是武圣,一眼就能看出我的修为。那杨居正也是武圣,不是也同样能看出我的修为吗?这样一来,我隐藏的实力在杨居正面前又怎么算得上是秘密?不过,我只是仆人之子,又不是他的儿子,他大概也不会注意到我。”
当下也不去想太多,谢镜答道:“我只是侯府一院管家之子,并没有精元秘典这等神物。所以……一直未能凝练出精元。”
张洞天轻叹道:“你尚且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又出生在贫贱之家,竟已修成五星武士,当真是天赋异禀。没有精元秘典,还真是可惜、可惜……你对我光明神坛有恩,我理应助你一臂之力,但坛中的秘典只能给坛中之人修炼。且不说你是否会加入光明神坛,就是你愿意,如今的形势,我也怕误了你。可惜了……”
说着,张洞天反过手,侧着身子看着庙外,淡淡的说道:“有恩必报,你若是真想要精元秘典,我去想办法给你弄一本三流的也未尝不可。但那些三流秘典,修炼缓慢,所修出来的精元也未必强大,倒是怕浪费了你这块好材料。这件事,还真是不太好办,容我多想想,从长计议。”
默默的听着张洞天小声自言自语,谢镜微微一笑,洒脱的说道:“张法王肯为****这份心,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我区区一管家之子,从未有人对我如此上心过,法王厚爱了。”
“管家之子……”张洞天眉毛挤在一起,忽然转过身,正对着谢镜问道:“对了,你说你是靖璋侯府管家之子,是哪个管家?”
谢镜老实的回答道:“家父谢本厚。”
“谢本厚!”张洞天加大了音量,“你母亲可是柳如桢?”
谢镜惊讶道:“我母亲是柳如桢,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