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编织女工们都还没来上班。
不肯住宾馆的刘思敏和潘梅住在一起。这时她已早早起来,在厨房给潘梅煮好了稀饭,正冷在漂亮的白瓷碗里。
哇呀……
正在桌边看图纸的潘梅手捂腹部,眉头紧皱,额上有香汗冒出。
她的胃又痛了。
嘶……
越来越痛……
潘梅捏紧拳头用力地顶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慢慢渗了出来,浑身散了架似的虚脱无力,一时伏在桌上不能动弹。正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及时而烦燥地响了起来。
“喂……”她无力地抓起手机,“方华……”虚脱的声音犹如空旷里的一丝微风,轻微得恍如虚有。
“潘梅吗?梅子,我是韩彬。”
“是你呀……”潘梅有些失望。
“你要的图片我早下载好了,就是没时间给你。今天刚好去你那边办点事,等会我给你送过去,你在吗?”
“在……”
“喂!梅子……你怎么了?”那头的韩彬听出了潘梅的异样。
“我……好痛……”
“梅子,哪里痛?快告诉我……”
“胃……好痛……”
“你别走开,我马上过去……”
电话从潘梅手中轻轻滑落到地上,她也从凳子上滚了下来……
“梅梅,你怎么了?梅梅,你别吓妈妈呀……梅。”送早饭过来的刘思敏,看见倒在地上的女儿,又惊又怕,慌忙把她抱起来。
这时韩彬赶到,他们一同把潘梅送往江阳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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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朋友的右手臂有轻微的裂缝。”坐定后,医生对方华说。
“怎么会这样呢……?”
“医院已经及时给她上了夹板,她在我这里只是挂水消炎。”医生没有理他,继续说,“喏,这是她带回来的片子。你别紧张,她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不过你女朋友很坚强。听说她父母都不在身边,你又是她的男朋友,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她,否则留下后遗症那可就麻烦了。”医生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张片子在方华眼前晃了一下。
“那当然,那当然。谢谢您,医生。”方华看着他把片子放进他的包里,不迭地答应。
能不答应吗?这件事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许真的是自己一时用力过猛,把骨头捏碎了呢,也不对呀,那不就成粉碎性骨折了吗?明明是脱臼啊,怎么变成骨折了呢?唉,一时也想不通。算了,索性不再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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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胃镜室里。
医生先给潘梅喝了点液体的东西,韩彬告诉她那是麻药。
韩彬继续联系方华。
五楼骨科病房里。
方华在奔上跑下地给宋楚丽配药。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品,也没来得及看看都是些什么药物,就匆匆地跑回了宋楚丽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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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操作胃镜的是韩彬和方华的大学同学桦林。
才一会时间,潘梅的喉咙里就仿佛被垫上了一层厚厚的塑胶皮,硬硬的厚厚的,舌头在里面已经不听使唤,话也说不清楚。
“哇……偶哪会扼样啊……”
刘思敏紧紧拽住女儿的手,惊恐无助地看着韩彬……
“别怕,一会就好。”韩彬轻声安慰着她们,“伯母,您也别着急,马上就会没事的。”
潘梅还想说什么,电脑里已叫到了她的名字,刘思敏忙陪她走进室内。
“来,躺下吧。”
潘梅不知道要做什么,怯生生地移到黑色病床前,慢慢地躺下去,在医生的指导下,侧过身来,然后张大嘴巴……
医生拿了一根管子慢慢地从潘梅的喉咙里钻了进去……
胸腔里所有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翻挤,却怎么也挤不出来,而又仿佛都要往里面去,可几经努力,还是下不去……
可怜的潘梅嘴里发出“呃,呃……”声,泪水大颗大颗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梅梅,再坚持一会,马上就没事的,梅……”母亲心痛地拍着她的脊背,想给予她力量,但又觉得所有的话都是徒劳。
室外。
方华还没消息。
这家伙跑哪去了?韩彬不停地打着电话,心里臭骂着。如果他在这儿的话,潘梅也许会好受些。
室内。
潘梅生不如死。
她挣扎着努力地抬起头,却被医生按了下去,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睥见对面的彩色荧屏里,一根像蛇头一样的东西,在她山洞一样的胃里钻来钻去……
天哪!那是我的胃吗?怎么会那么恐怖……
呃……呃……
我快要死了吗?是不是快要死了?不,我不能死,以前还无所谓,可现在不行,我还有妈妈,还有爱我的人……
呃……呃……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根管子总算从潘梅的嘴巴里抽了出来,胃镜终于做完了。
从胃检室里出来,潘梅干呕了好久,一些粘粘的东西老也吐不干净,以至医生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
“天哪,早知道有这么难受,还不如让我去死了好呢。”
“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扶着她的母亲说。
“你坐在这里休息休息,我进去听听医生怎么说。”韩彬扶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然后去了医生办公室。
潘梅利用这个时候由母亲陪着去了洗手间。
“呜呜呜……上个礼拜做胃镜时,医生还说问题不大呀,可今天医生却说病理切片检查出来是胃癌,而且还是晚期……妈,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一个年轻的女子由一个年老的妇人陪着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洗手一边流着泪说。
“你别着急,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急也没用。我们要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他的病情恶化得还要快。”
“妈,他才三十多岁呀,以后我和女儿可怎么办哪……”那年轻女人哭的更厉害了。
“没办法,这就是咱们的命啊,闺女……”说着,母女俩抱头痛哭。
良久,母亲替女儿擦干眼泪,两人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故作轻松地走出了洗手间。
“她们怎么了?”听不懂她们说话的刘思敏见女儿看她们离去的背影,陷入久久的沉思中,忍不住问道。
“哦,没什么。”潘梅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对母亲笑笑说。
“经过胃镜检查,医生说是胃溃疡,吃些药,好好调理调理,很快就会好的。”看她们从洗手间里出来,等在门口的韩彬说,“不过,还是要看一下病理切片的结果,下个礼拜来取。”
“病理切片?”潘梅惊恐地睁大眼睛问。
“对,病理切片报告,只是为了能检查详细点,是我要求医生做的,你不会怪我吧?”
病理切片……
胃癌……
潘梅脑中顿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