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箭——穿心——？”殷桃失神的呢喃。
那个她穿来第一天就蓦然出现在自己床上，倾国倾城如画中仙，飒爽冷傲如崖上月，抛弃掉女儿红妆奔走复国的绯曦，就这么——死掉了么？
“侯子安呢？侯老阁主呢？菲菲呢？”拽住成绍杰的袖子，殷桃一个一个数出自己身边的人，焦急的问。
“官兵一进来，大家就被冲散，侯兄和老大人生死不明，菲菲——是谁？”成绍杰没见过殷桃的贴身丫鬟，疑惑的问。
“算了——”殷桃颓然坐下，菲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混乱中又无人护持，不用想也知道下场如何了。
心里钝钝的疼着，那些人嬉笑怒骂的脸浮现眼前，此刻却都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伶仃离散——
“公主别想太多了，明日微臣再出去探探，先安心睡吧——”成绍杰看着殷桃仓皇落泪，眼中浮起一丝心疼。
“我睡不着。”殷桃苦笑着摇摇头。那么多人，眼睁睁的在她眼前被杀死，鲜血漫天漫地的染红了一整个世界，她一闭眼睛，便是一张张痛苦至极的狰狞面孔，眼中散发求救和绝望——叫她怎么睡得着？
“微臣去给公主找点吃的。”成绍杰起身，出去半晌，回来捧了一碗小米粥，赫然道：“微臣只会做这个，委屈公主了。”
“将军居然会煮粥？”殷桃颇为意外，上下打量着成绍杰络腮的胡子和熊一般厚实的身材。
“这些天东奔西走的，和将士们吃住一起，经常自己拿了大锅煮粥喝。”成绍杰小心翼翼将碗捧到殷桃面前。“不过——我们煮的可不是小米粥，是糠麦粥，味道其实也不错。公主金枝玉叶，想必喝不惯。”
“别老叫我公主了，你就叫我殷桃吧！”殷桃笑道。
“是，樱——樱桃。”成绍杰满脸胡子之下的脸可以的泛起红晕，半响吞吞吐吐道：“我父亲给我取了字，叫子谦。
“子谦。”殷桃嘴里复述着，感觉这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一眼扫到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红袍，幡然醒悟过来：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人可是自己的新婚夫婿呢——
这一下殷桃的脸也红了，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木然的一口一口喝着粥。
“我——出去探探风声。”气氛诡异，成绍杰果然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出去。
“今夜风声正紧，你一身红袍的出去送死么？”殷桃伸手拽住成绍杰衣袖：“不如等明天天亮时候再做计较。”
“可是——”成绍杰脸涨得更红，看看殷桃看看四周。
眉眼官司打了半天，殷桃才恍然：“你怕跟我呆在一起！”
“不是不是。”成绍杰赶紧解释：“子谦是怕冒犯了公主。”
殷桃无语。板着脸道：“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许去！好好的睡一晚上，明天才有精神想办法。”
“可是公——樱桃，”成绍杰诺诺开口：“这里只有一张床。”
原来是这个！殷桃无语，打量着一身红袍的尴尬不安的成绍杰，哪里有这样没觉悟的新郎官，从头到尾连半点‘春宵苦短’的意向都没有。不用她想借口推脱，这让殷桃松一口气的同时大感挫败。
好吧，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成大将军从小在军营厮混长大，没见过女人。
“这床够咱们俩人睡了，你在床中间放一碗水，咱们一人一半可好？”殷桃提议，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下来。
安置好了比她还腼腆羞涩的成大将军，殷桃被这一打岔，心中惊恐哀伤冲淡不少，那边躺着个人又不敢随便翻身，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着了。
一觉起来觉得天光已经大亮，阳光从屋顶开着的天窗中渗透进来。殷桃一个转身，发现床的那头空空如也，床边的桌上犹放着昨天晚上那碗水。
“子谦？”殷桃下床，试探性的轻声问。
叫了几声无人应声，殷桃跳下床，转悠几圈，试图去打开门，那门却被不知什么机关锁死。
心里头猛地一沉。该死！这成绍杰跑哪去了？不会是锁了她跑去换赏钱吧？
换吧换吧！她正愁见不着顺治呢！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咔嚓一声，应声而开，一身蓝衫的成绍杰从外头走进来，见殷桃愣愣的盯着门口，不由得呆了一呆，脸上泛起一个憨厚的微笑。
“你醒了，过来吃包子吧！”
殷桃这才注意到，成绍杰左手拎了一包油花花的纸包，右手拎了一个大包裹，将包子放在桌上，右手上的包裹递给殷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是我在巷子口的成衣店买的衣服，不敢买锦缎的，怕太过打眼，只好委屈公主暂时穿着粗布的罢。”
殷桃心里头一松，一种类似于感动的温暖情绪从心里头涌起，一手接过包裹，一手迅速在成绍杰脑门儿上弹个爆栗，恶狠狠道：“说了不许再叫我公主，再叫双倍的弹。”
然后丢掉在原地傻眼的成绍杰，笑眯眯搂着衣服包裹转身。
成绍杰这傻子，居然是在这里唯一将她真心当公主尊敬关心的人呢……
换了衣服出来，对上成绍杰呆怔的眼神，殷桃不禁失笑：这个傻子，对着她就没有别的表情了么？
“大了好多——”成绍杰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不碍手，显得我瘦。”殷桃开着玩笑，坐下来拿起一个包子啃一口，问道：“接下来子谦打算怎么办？”
说道这个成绍杰眼睛便暗淡下来，闷闷的大口吃了几口包子，才苦笑道：“我的副将带着三万兵马降了清庭，江南十之七八的反清志士被肃清，我这个光杆将军——还能有什么作为？”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殷桃叹息。成绍杰是好人，对她也是一片赤诚。只是历史活生生摆在那里，她也不想他不得善终。
成绍杰听了这话，愣住，机械的咬了几口包子，面上流露出悲伤气氛来：“公主也觉得，大明气数已经么？”
“天下大势本来就是如此，朝代更迭更是历史所向。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做垂死挣扎？”殷桃把目光转开：“只是可怜了天下苍生，早些停止了战乱，让他们早些吃上饱饭，紫禁城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是谁，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成绍杰默不作声，半晌才艰难道：“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有些事就算无果，也必须要做而已。”
“子谦，放弃吧！”殷桃微微闭起眼睛，尽力排除掉脑子里闪过的那日的大屠杀，一字一句道：“找个地方，置几亩田，或者盘一家小店，做些小营生，安安稳稳度日。不必亡命天涯要好么!”
“来不及了——”成绍杰冷冷一笑，眼神中有悲凉愤慨：“城里到处贴了咱们的通缉像，此时就算我想退步，也不会有活路。”
殷桃还待说什么，成绍杰几口吃掉手中包子，丢下一句“我再出去探探情况”，便逃一般出去了。
题外话：咳咳，既然大家都等着看现代戏了，我就省略些吧，争取在五章之内将那对小冤家送回现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