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曹德安第一句话就忍不住问出自己的困惑。
“曹公公。”白雪向曹德安行了个礼,“白雪来此,自然是为了公公选秀之事。”
曹德安忙稍稍侧过身,很微妙地避开白雪的礼。听到白雪果然是为了和亲的选秀而来,一时之间,辨不清涌上心头的是何滋味。
“曹公公,难道要和白雪在这大门外说话吗?”白雪有点诧异曹德安的失神。
“啊,白雪姑娘快请进。”曹德安做了个请的手势,等白雪先进了门,回头冲俩小太监一瞪眼,眼中之意:看好门!
看那两个小太监连忙地收敛笑容,目不斜视地端正站好,曹德安才跟着踏进房门。
白雪看着曹德安,微笑着问道:“曹公公,你这选秀的事有结果了吗?”
曹德安立马拉下苦瓜脸:“白雪姑娘,你也看到了,这地方冷清得连蚊子都不来,这不,刚才才挨了皇上一顿训。”
白雪当然看到了,而且深知为什么会没人前来应招。她眨了眨眼睛,同情地道:“曹公公,真是难为你了。”
曹德安闻言,心中一暖,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自小进宫到现在,从刚学习服侍主子时得到的教导,和后来一路升迁直至当上内务总管所奉行的,就是眼中、心里只能有主子的存在,别说从未有人会在乎关心他的感受,就是他自己也是抹灭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就这样对普通人来说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是他不敢宵想,也是从未得到过的。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曹德安无奈地道:“多谢白雪姑娘的关心,奴才这回是办不好这事了,皇上的责罚,是逃不掉了。”
“这也不全是曹公公的错,白雪在宫里还是有几个交好的小姐妹的,白雪可是听到姐妹们说了,若是嫁往匈奴那风寒沙砺,茹毛饮血的漠北蛮荒之地,无异白白前去送死,想那历来前去和亲的女子,那个善终的了?”白雪叹口气,“姐妹们都庆幸这次是自愿招募,不是下旨钦定,不然,不知哪个姐妹就又要倒霉了。”
“这,其实秀女们身处深宫,又怎么能了解外面的世界呢?这都是哪个天杀的传的谣言啊!”曹德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人愿意去和亲。
“曹公公此话差矣。能到得掖庭侍皇的女子们,可是不乏显赫家庭出身之人,想那些人家送了女儿进宫,哪个不希望能得到皇上宠爱,自然会密切注意宫中的形势,消息又怎会闭塞?”白雪再叹口气,这曹德安是糊涂了,真是把hou宫里的女子都当成摆设了。“其实,白雪也知道曹公公这是为了昭君的事,只是,现在有点难收场了。”
岂止是“有点”啊,曹德安心中也是后悔事情闹的太大了,当初要是不多心眼,老老实实直接找那王昭君,开门见山要她去和亲,事情就不会闹成这样吧。耷拉着脑袋的曹德安,眼角不由偷瞄了下白雪,仿佛心里的小算盘被她看穿了般心虚、不自在。
“奴才事情没办好,受不受罚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不能为皇上分忧,贻误了大事,奴才才是罪大恶极啊。”这倒也是曹德安的心里话,平时他虽有狐假虎威凭借天子的威仪,没少做敛财误人的事,但是他穷其一辈子侍候了三朝君王,对汉朝,对帝王却是绝对的忠心。
“曹公公对皇上的一片忠心,真是让白雪感动。白雪来此,就是希望能帮到公公,为皇上解忧。”白雪说出来此的目的。
曹德安闻言一惊,莫非,白雪真的是要自荐?
刘奭在等曹德安消息的同时,派出小沈子悄悄查探宫女们的反应,并让小沈子找机会散布些有利于和亲的言论,期望能制造些好的舆论,鼓励宫女们做出报效汉朝的行动。
但是小沈子带回的消息并不乐观。
“皇上,那些宫女不知道从哪获知匈奴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小沈子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给刘奭带来打击,“她们私下相传的流言有很多种,说是大漠之中多是狼烟之所,土地贫瘠,环境恶劣,那儿的人只能过着缺粮少水,不断迁徙的日子,居无定所形同流浪。
还说那儿的人个个如野人般生吃野兽的血肉,没有猎物时,只能挖野菜,喝羊、马的奶水过日子。这些还不算,还有流言说那些蛮夷之人,多是强悍、凶恶之徒,没有中原人的礼教熏陶,都是任由欲望支配的家伙,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之心,对女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极尽驱驭之能事,完全当牲口般使的。”
小沈子吞口唾沫,看了看黑着脸的刘奭,见他没有大发脾气,喝止自己,就又接着说道:“宫女们都对和亲之行甚为恐惧,她们都表示,哪怕直到老死都不得幸赌天颜,一辈子得不到皇上的垂幸,她们也是宁可默默无闻地,得温饱而老死宫中,都不愿去那狼烟之地放逐。”
“放逐?”刘奭心思一转,“想我中土鱼米之乡温室养大的女子,娇滴滴的柔弱之身,到了那蛮荒之地倒确实是极大的考验。”当初让金兰前去和亲,自己也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做出的决定啊!
“皇上,那……这和亲的人选,还找吗?”小沈子真是猜不透刘奭怎么就忽然转变了态度。
“小沈子,你要记住,我大汉乃是礼仪之邦,最是遵循信义二字。说出的话,岂能反悔。再说,与匈奴的亲善交好,多少的好处都给了,又怎差这一个和亲的女子?”
“可是现在掖庭待诏无人愿往呀。”
“罢了,这亲总是要和的,朕翻牌选个美人去吧,朕会照应好她的家人的。”刘奭满心的无奈,毕竟女子都是娇软柔弱的,关乎国家决策与建设的事,还是由男子来费神承担,不能期望女子能有与男子一样的胸襟和眼界。他确是没有与自己较劲的必要啊。
“是,皇上圣裁!”小沈子乐得自己不用与皇上一起纠结。
“好了,你退下吧,朕一个人静静。”刘奭靠上椅背,揉了揉额头。
“是,皇上,奴才告退。”小沈子乖觉地退了出去。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刘奭揉着额头,心里忽然想到,他最近好像很习惯做这个动作,不由又是苦笑了下。
“皇上。”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不是说朕要安静一下吗?退下!”刘奭心情不好,口气也是不耐。
“皇上,是老奴啊,老奴有好消息禀报。”来的是曹德安,他是兴冲冲而来,却看到刘奭闷坐在那,不自主地收敛了情绪,放低了音量,却还是迎头被刘奭训了一句。
“曹公公。”刘奭也听出声音了,抬眼看到曹德安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心里一动,“哦,什么好消息?”
“回皇上,有秀女应榜了!”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太好了!”刘奭觉得立马精神了,这个消息比宫里最好的乐师弹奏的乐曲更让人舒心,“曹德安,你把应榜待诏的名帖裱好给呼韩邪单于送去,明日,就册封她为公主,让呼韩邪单于来与公主见个面,择日成婚!”
“奴才遵旨!”曹德安此刻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喜上眉梢。
白雪给他带来的,是王昭君的愿往和亲的自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