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越说出这把剪刀“不祥”,小雪脑子嗡的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以对。试想一下,如果你同宿舍的一个人,藏了这样的剪刀,说白了就是连杀六人的凶器,在你睡觉的房间里,你会是何反应?小雪心里暗暗叫道,完了完了,她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肯定是一番暴风骤雨:挑剔刁蛮的许娇,针锋相对的楚越,旧恨未了的杨宇,还有婷婷,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是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也会觉得晦气……尽管小雪已经知道了剪刀是楚越拿走的,烟灰烫坏的床单就是证明,但是眼前的问题却是不是这个,另外三人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剪刀的“不祥”,想到这里,小雪便泄了气,木呆呆的站着,任凭楚越嘲讽奚落冷言相加,没有半点还击之力。此刻的她只能心里狠狠的咒骂着楚越,这个放荡堕落的贱女人,不仅偷剪刀,居然还倒打一耙,带着大家来兴师问罪,摇身一变害人成被害,真够绝的!
“要不是我碰巧遇到她和佳佳,偷偷摸摸的去那个筒子楼,我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楚越得意洋洋的说,“小雪为了驱除自己的噩梦,竟然藏了这样一把邪气的剪刀在咱们宿舍里,你们想想,多晦气啊。”她转向许娇“你英语六级屡考不过,说不定就是这脏东西咒的。”接着又对杨宇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前些天小雪和你大吵,说你拿了她剪刀了吧。”
两人经楚越这么一点拨,仿佛也感悟到了点儿什么,目光双双转向小雪,满眼不悦和忿恨。婷婷倒比较是冷静,她认真听完楚越讲的话,然后表态道“我觉得这并没什么啊,”婷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小雪有梦魇,睡不好觉,她用什么办法驱邪,是她自己的事。”语罢又转向许娇“小雪是最近才开始做噩梦的,这把剪刀再厉害,也不可能影响你以前的六级考试啊!”
楚越见婷婷竟然没有和她们一样同仇敌忾,而且还帮忙劝说另外两个人,不免急了“可是,我明明听见她们在里面说,戾气啊,杀人啊,沾满鲜血啊什么的。这些不晦气么?不邪气么?这剪刀不是脏东西么?”
婷婷撇了撇嘴“这么说,你只是隔着门,在外面听到她们的谈话,是吧?”见楚越点头,婷婷接着说:“你并不能保证,你听到得没有错误啊,你去向那个女人求证了么?”
“我听得很明白啊,小雪就是打算用这把剪刀驱邪,赶走她的噩梦。”楚越见婷婷竟然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有些恼了“我外婆就住在那栋筒子楼里,我在知道小雪的这件事之后,问了外婆,她说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女人是个巫婆,神经兮兮专门搞一些鬼鬼神神的事情。”
“不管怎样,那都是小雪自己的事!”婷婷似乎豁出去维护小雪了“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她也仅仅把剪刀放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加害别人,你为什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我……我……我哪有咄咄逼人……”楚越一时间没词了,结结巴巴的搭不上腔。
许娇见两人争辩至此,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况且刚才婷婷的分析,她觉得也有道理,小雪是刚刚才求得这把剪刀,而自己考英语六级以前却是考了好几次的,应该没什么关系。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件说不清也没必要说清的问题上,她还要赶时间和朋友一起逛街呢,杨宇正好也想找借口开溜,于是两人结伴走了。
楚越“讨伐”未果,自己悻悻的离开了。小雪心里由衷感激着婷婷,这次若不是她挺身而出,自己作为当事人,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想对婷婷道声谢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小雪犹豫的档儿,婷婷先开口了,她走到小雪身边,拿起桌子上的剪刀递给小雪“怎么样?这剪刀驱邪的效果如何?”
小雪摇了摇头,“原来那把剪刀,很灵验的,可惜丢了”她现在对婷婷百分之百信任“这把新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好不好用啊。”
“原来那把?丢了?”婷婷不解她说的话“怎么丢的?”
小雪没有对婷婷过多解释,如果要解释,该说的太多了,况且她也不愿让婷婷知道第一把剪刀的事情,剪刀驱邪,婷婷也许不在意,但如果这剪刀连杀六人沾满戾气,大概不管是谁,都会忌讳的。按楚越刚才说的,她应该只是在小雪和佳佳第二次去筒子楼时遇到了她们,并偷听了她们俩和那女人的谈话,至于第一把剪刀的事情,她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刚才就会抖出来。这么说,剪刀真正的秘密还是保住了。小雪松了口气,但想起楚越,顿时又恨上心头!这个贱人!小雪暗暗骂道,为何你要这样费尽心力的害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驱走噩梦的方法,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剪刀?又为什么企图在全宿舍人面前让我颜面扫地,无法自处?
小雪仔细回想自己和楚越有过的种种过节,要说两人结下的的所有梁子,应该都起于大一那次收班费。那时,大学新生刚入学不久,班里要收一次班费,小雪是学生干部,负责收女生的钱。小雪当时根本就没提防,也压根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同学能交假钞,所以收钱的时候根本没仔细看,等她发现收到一张100面值的假币时,气得目瞪口呆。她虽不敢百分百肯定这钱是谁的,但她一共只收到三张100面值的钱,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张是楚越给她的。可是这又如何?就连银行都贴着“钱票当面点清,离开柜台概不负责”,小雪在收钱的时候没有仔细看真假,事后再找人家说“我收了一张假币,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哪个傻瓜能承认啊?于是小雪自己掏腰包,补上了100元真钞,她在大学学到的第一课就是,收钱时要当场看真假。但是她心中却很不甘,她的直觉告诉她,给她假币的那个人是楚越,但是没有证据。直到一次,对门宿舍的吴彩玉不经意的提起,楚越前些天从ATM机取款取到一张100元的假币,她就更坚信不疑了,害她损失100元钱的人,就是楚越!而楚越呢,可能也是心虚,总是认为小雪和她对着干,于是,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由100元钱结下的梁子,就由大一入学纠缠至今。
小雪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碍于没有证据,也碍于同学情面,没有和楚越撕破脸掰扯这100元假币的事,甘愿吃个哑巴亏,可是楚越这个人竟然不知悔过,不懂感恩,反而以怨报德,翻过来害自己。小雪越想越气,她决定,一定要找个时间和楚越好好谈谈,新仇旧账一起算清楚!
新的剪刀果然不起作用,纵使枕着它,仍然是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个在地铁站里死在她身边的男人。小雪神经衰弱的厉害,她害怕晚上,害怕大家都睡着的深夜,她躺在床上,听着大家均匀的呼吸声,却不敢闭眼,她真的好累,却不敢睡。神经紧张,睡眠不足,气火攻心,小雪病了,像是感冒,但其实是因为长时间的休息不好,脑子昏沉沉的,浑身无力。今天是周末,许娇和杨宇都是本市人,回家了,婷婷又去图书馆看书了,小雪想趁楚越还没回来,宿舍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先休息一会儿,躺一下也好,唉,头真的疼的厉害。
小雪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她又梦到了地铁站,只是这次的情形完全不一样,车站里温暖而洁净,她坐在长椅上,喝着咖啡,等待着自己要乘的地铁,车站的广播里放着柔和的乐曲。小雪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忽然,广播里传来刺耳的声音,紧接着整个车站天崩地裂一般的摇晃,小雪在惊恐中,听到广播里隐约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姐,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好么……”
小雪惊醒了,泪水不停地流着,这是让她最惊魂的一个梦,有惊恐、有毁灭、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她擦擦眼泪,大口的呼吸,心脏剧烈的跳着,头像要炸开一样疼,她劝着自己,不要怕,只是一个梦。然而,梦中的车站广播里的刺耳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小雪这次听清楚了,声音来自于宿舍的室内卫生间,是金属脸盆在地面托拽的声音,伴随着这刺耳的声音的,还有哗哗的流水声,以及走调的歌声。小雪明白了,就是这个拖拽脸盆的刺耳声音,搅了刚才原本静谧温馨的梦境,把自己带回到纠缠不散的旧的梦魇中,她忿恨的坐起身来,爬下床去卫生间,想要看个究竟。
透过卫生间虚掩的门缝,小雪看到了楚越,背向门口,带着耳机,嘴里哼唱着走调的歌,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楚越嚯嚯的冲洗着衣服,金属的脸盆被她拖拽得咣咣当当的响。小雪的头被这刺耳声弄得更疼了,她紧锁着眉头,猛的拉开卫生间的门,推了推楚越的背。楚越回过身来,见是小雪,便摘掉一边的耳机,撇嘴问道“怎么了?”
“你轻点儿,我在休息!”小雪语气烦躁,铁青着脸大声责备。
楚越翻了翻眼皮,“原来你在休息啊,那我……关上门咯!”话音未落便狠狠关住了卫生间的门,把小雪挡在了门外。
“这么多事儿!”楚越低声骂,戴上耳机,转身继续洗她的衣服,边洗边嘟囔着,“简直神经病!平时大半夜的不睡觉,这会儿倒说要休息,别人都要看你的作息情况安排时间?”楚越又想起刚才小雪那表情、那语气、那态度,简直就像要吃人似的,至于吗,不就洗衣服的声音大了点么,你小雪洗衣服就一点声音都没有?越想越气,楚越抬脚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脸盆,盆子叮叮咣咣的在地面转着圈,震得整个卫生间都嗡嗡响。“我就大声了,你能怎么样?我就摔了,你能怎么样?你可以在宿舍里私藏不吉利的剪刀,我在卫生间里洗两件衣服都不行?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楚越边叨唠着,边拎起一件已经洗净的裤子扭水,刚扭了两下,手指竟然被裤子口袋边的金属装饰片边缘划破了,鲜血瞬间染红了指尖,楚越恼火的扔掉手中的裤子,“都是被那个神经病害的,操,真倒霉!”楚越准备出去拿创可贴,却不料一回身正好撞到了站在门口的小雪,楚越不耐烦的摘下耳机,问小雪“你又怎么了?”
小雪并不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眼布满血丝,眼圈黑黑的,眼球向外微微的突着,有些吓人,楚越忽然注意到,小雪手里拿着那把剪刀。忽然之间,不知怎么的,楚越竟觉得眼前的小雪既陌生又恐怖,于是她紧张的又问一次“小雪,你怎么了?”小雪的双眼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然后抬起握着剪刀的手,冷冷的说“你安静一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