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勾婆婆（三）

我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稳了。勉勉强强走到山头，问了一个门口的小兄弟：“你们……你们游门主在吗？”

那小兄弟眼神一暗，低沉地说：“您没看见我们山上的祭奠旗么？我们游门主，他已仙去了……”

我脑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怎么可以死？他答应过我的！明明约好了的！当我钻研出克他的源汇大法的武功时，他就会跟我在一起的！怎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我想哭，我想嚎啕大哭，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好像在嘲笑我，这么几十年，我都在做些什么啊……全都没用了……

我咬牙看着天，狠狠地大吼：“游侃之！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他在天上，是不是与希儿姐姐见面了？他一定很快活吧，又怎么会记得和我这个小丫头的约定呢……

脑中一片空白。这些年来的希望，我的信念，我的目标，全都化为乌有。我还能做什么呢？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似地，抓住那小兄弟问道：“你们门主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谁害死的？”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在说什么？我们游门主是因病去世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的！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这……这就是我活下去的目的。

我下了山，四处搜集关于侃之的消息。这几十年来，我除了苦练武功，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对于他的种种也毫不知晓。

原来，那个紫瞳的小子是他徒弟，他一共有两个徒弟，还有一个叫什么胤不乾的。我想，他们两个是侃之最亲的亲人了，一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那个紫瞳的小子居无定所，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那胤不乾在江湖上倒不怎么低调。一日，我找到了姓胤的，就冲进他家抓住他，问他关于侃之的事。

他神色很惊慌，想是被我吓到了吧。我缓了缓语气，告诉他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想知道侃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这些年来过的好不好而已。

胤不乾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告诉我，这些年来，侃之过的很不好。曾经那样潇洒快活的一个人，变得很麻木，很淡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起来。他听说，好像是为了一个女子。说到这里，他还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我苦笑，他以为他师父心中的人是我么？我……我哪有那个福气啊。

他还说，师父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是因病去世的。

真的是因病去世呢，没有仇人，没有死敌。那我……我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我神情涣散地离开了胤家，走到了大街上。天大地大，我却不知何处容身。抬眼望去，街上尽是一对对恋人相依相偎的，甜蜜的紧。莫名的，我心中的愤怒滚滚而升，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能尽享快乐，只有我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我不高兴，你们谁都别想高兴！

我听说西域的武功和我们大不相同，有不少残酷阴毒的法子，我便孤身上路，去西域学那些所谓的歪门邪术。

西域，我又来到了西域。是我第一次和侃之见面的地方。当年的集市早已不见，可我仍旧痴痴地坐在那个地方，一坐就是三天。

三天后，我知道，他不会回来的，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对着我笑了。我的心慢慢地冷却、冷却，直到变成一块冰。

我遍访西域名家，学了无数的阴毒邪功，接着融会贯通，自成一家，渐渐地也有了些小名气。

后来，一个姓欧阳的小子来找我拜师。我没有同意，我这辈子不需要任何亲近之人。不过，那小子实在讨喜，我便教了他几招。后来我才知道，那胤不乾也投入了他的门下了。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哪。

我在西域学够了，又回到了故乡。每当我在街上看到卿卿我我的恋人或者小夫妻，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象着这是我和我的侃之。每次到最后，发现他们不是，我从梦境中清醒，便会用尽残酷的手段让他们不得好死。

我就是恨！我就是恨！我不要看到别人幸福！你们都不可以幸福！

回到夏朝不久，我听闻当年侃之的两个徒弟闹的很不愉快。只要是有关侃之的事情，我都要知道。我便到处查访，想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闹翻了，会不会与侃之有关。

结果出乎意料，原来是黎不坤怀疑当年侃之的死与胤不乾有关。我闻言大喜，我终于，终于又可以为侃之做些什么了！我才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认为他是凶手，他就是凶手。

可是，就在我要动手的前夕，胤不乾死了。他是被黎不坤杀死的，我也无话可说。心中的不甘早已磨平，我静静地看着上天，很想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事事与我作对。

没想到，上天对我的捉弄并未结束。我无意中在街上捡回个小姑娘。那小贱人，开始还装作乖巧的样子，没过几年，就想离开我了。居然还偷走了我写的源汇大法的破解之道，以及我的独门秘籍，以箫引蛇之道。

我只觉这世上无一人对我好。既然天下人负我，那我何必要对得起天下人！

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丈夫、没有孩子。除了一身的武艺，我什么都没有。

世间什么东西是人人都想得到的？我一直痴心的以为是真心。可是没人真心待我。是啊，怎么会有我这么笨的人？还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人人都在追求的，无非是金钱和名利。我就要凭着自己的武功去打下一片天地，我要很多钱，我要无上的权利！

我知道我一人无法做到，因缘际会下，认识了怡妃娘娘。我知道她有野心，她不甘寄人篱下。好，那我就帮她，帮她把这天下搅得翻天覆地！

入宫后，我忍了五年。因为娘娘说，还不到时候。我每日里就是在琢磨自己的武功，想着要如何才能在关键的时候一招制敌。

过了五年，一次巧合，让我又找到了当初背叛我的那个臭丫头。我把她抓回了宫去，本想出手整治，后来竟发现这丫头和娘娘的敌人联系密切。娘娘高兴坏了，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

救人、比武、逼宫……一切都照着我们的计划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可是最后一刻，那个叫秋若风的臭丫头破坏了我们的机会。我居然，居然胜不了她。虽然说，她有厉害的兵器在手，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临死前的一刻，我问了秋若风，她为何会使源汇大法。就我所知，源汇大法是侃之独创的神功，连他两个徒弟都不会。

那丫头倒还有一丝善心，便告诉了我。原来，也是因缘巧合，无意中从侃之的箫中得到了这个心法。

我还记得他的箫，他每次吹奏的时候，世间万物好像都不复存在。人箫合一，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我还记得他最爱的曲子，是姐姐教他的，“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惜，那曲子不是唱给我听的。

到死，我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除了姐姐，这世上没人真心爱过我。可是我又爱过谁？人之将死，过去的一幕幕都回放在我眼前。

我真的爱姐姐吗？那为什么她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反而生出一丝希望，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我真的爱侃之吗？也许，那是一种固执的迷恋吧。我是个悲哀的人，我不懂爱，我只爱我自己。

呵呵，这就是报应啊。我这一生都因为遇见了侃之而颠覆了。不过，他没有错，错的是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在决定入宫帮娘娘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一幕。或者说，我期待着有这一天出现。那样的话，是不是也是一种解脱呢？

我固执地认为秋若风是侃之的后人，毕竟，她是唯一承袭他源汇大法的人。真好，我就像是死在侃之手里一样。

想到这里，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侃之，你还想要忘记我、无视我么？不可能了。马上，我马上要来找你了。

我在天上能不能见到你呢？不不不，我是个恶人，我说不定会下地狱的。侃之，姐姐，你们一定要帮我，香玉不想进地狱，我想去找你们……

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呢？让我再见你们一面好不好？如果能在天上相见，你们说不定已结成夫妇了吧？我一定不吵不闹，好好地继续做一个小妹妹。只要，只要能每天陪在你们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们，我就会很幸福很满足了。

我好累，姐姐，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侃之，你还记得我的存在吗？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继续在人世间受罪了，终于，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