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张毅感觉自己都要被吹得飞起来了。
在医院里跟那个甜甜酒窝的护士姐姐,婷姐姐笑说了几句话之后,张毅从张良家中逃窜也似的跑出来后一直莫名低落压抑的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
天气虽然很冷,身子却是极暖和,似乎心里燃起一团暖暖的火,温暖了全身。
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公交车,张毅想了想,还是省点打的费,决定坐公车回家。
心里想着婷姐姐的小酒窝,张毅迎着呼呼而过的冷风,走到了公交站牌下,双手插裤子口袋坐在椅凳上,肩膀往后仰着,脚直直伸开,眯着眼深深吸了口冷冽的寒风,嘴里却哼起了歌。
“相遇在人海,聚散在重逢之外。醒来的窗外,等着月光洒下来。不用太伤怀,相信缘分依然在。让时钟它慢慢摇,滴滴答答等你来……”
偶然听到这首歌后,张毅就喜欢上了,曾经有段时间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停重复地听着这首,一个甜甜的女生用甜甜的声音唱的歌。
“看云水漂流,看着落叶被带走。泪湿的枕头,枕干潮湿的温柔。等到下一个春秋,等到秋叶被红透。让那时针慢慢走,停在花开的时候……”
嘴里哼唱着,心里却想起了一些人。先是想起了辛怡,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安睡。然后想起了林薇薇,不知道她有没有把雨伞送还给婷姐姐。接着居然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蜘蛛女,不知道她那张被蜘蛛小白遮住的脸长得是什么样。
不期然,他还想起了许乐儿老师,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还有婷姐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当泪落下的时候,所有风景都沉默。因为有你爱所以宽容,因为思念时光走得匆匆。月光轻轻把梦偷走,所有无眠的夜想你够不够……”
公交车从浓郁的夜色中驶了过来,车头灯射出两道红黄的光。张毅取出零钱,投进自动售票箱,不经意间朝驾驶座上的司机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暗暗的侧脸,鼻子抽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很清新。
司机没启动车,似乎是在等乘客先坐下。张毅往里面走去,车子里没有别的乘客,黑暗的车厢里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张毅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把车窗打开,冷风直直灌了进来,吹得他只能眯起眼睛,耳边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头发被吹得在眼前飘来荡去。
其实张毅有点儿晕车,小时候特严重,一坐车就吐。虽然现在好多了,不会一闻到机油味就胃里泛酸水,想要呕吐出来,但坐在公交车里始终会觉得里面的味道很难闻。所以,一般坐公交时他都会挑窗边的位置坐,然后把车窗打开。
虽然冷风如刀,一下下割在脸上,生疼生疼,脸都被冻僵了。可从小的晕车病根还在,张毅的脑子晕乎乎的,一想事就难受,是故任窗开着,任风吹着。突然就后悔了,真不该坐公交车,不单速度慢,车子里的味道还特难闻,汽油味一股一股直冲鼻子,胃里一阵难受。
只得把脸冲车窗外摆,让狂风把那股子难言的怪味吹得一干二净。车窗外的景物飞速的后退,成了一个个虚幻扭曲的影像,城市里通明的灯火逐渐稀少,到最后只剩些星星点点。
“师傅,这路线不对吧?你这是往哪开啊?”张毅忽而间醒觉过来,发现了一丝不对,这车开往的方向并不是往自家住所方向而去的,司机貌似篡改了平日里的行车路线,将去往他不知的去处。
“公交改路线了吗?”沿途的景物愈发稀少,四周愈发寂静,司机大哥是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啊。
“别急,就到了。”驾驶座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被风一吹,四下散开,飘飘渺渺,“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
听得司机这最后一句话,张毅心中先是一凛,继而生出了如许念头:送死……又来了?!是那个幕后黑手“他”,还是“他”派来的人?……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吗?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啊!……
“我还没活够,暂时还没想过要死。”张毅心思闪动,握住了两边的扶手。往前头看去,只看到“司机”的半个后脑,和掌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臂。
“你想不想死无关紧要。现在的问题是,她要你死。”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呼啸而过的冷风中响着,字与字之间,微微带着丝丝的嘶嘶颤音。
“她说啊,你这两天做的一些事呢,碍着她的复仇计划了,所以让我来送你归去。”说到这里,那个清冷的声音一顿,“我好像说漏嘴了,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反正等会你就要死了,也就不存在泄密的可能了。”
……复仇计划,是找谁复仇呢?辛怡她不太可能,那么就只可能是找她父母复仇了。等会就让我死……哼!好大的口气,也太小看我了!
“哼!谁死还不一定!”张毅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车前头走了过去。那个司机依旧握着方向盘开着车,并没有其他动作。
张毅微微仰起头,看到了前视镜里的一双眼睛,狭长,微眯着,透着股邪气。那双眼睛似乎看到了张毅在注视着它,眨了眨,好像在跟他打招呼。被这双邪气的眼睛一看,张毅心里陡然涌起极不舒服的感觉,和一种强烈的危险感,恍若芒刺在背!
那双眼睛里的邪异神采,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绕上了张毅的脊柱,紧紧缠住!
“也好,我找不到你们,你们却自动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一番功夫。”张毅起了跟昨天晚上保尔看到他时相似的念头,抓住这个冒牌司机,拷问之。
“就这里吧。早点取了你的命,我也好早点回去睡觉。这种天气,真适合冬眠。”
公交车突然侧弯,一个180°的大转弯,轮胎急速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张毅赶紧抓住一旁的座椅,差点被从车里甩出去,砸窗而出。
“站稳了吗?出来受死吧。”一道身影从驾驶位上起身而立,推开了旁边的车门走了出去。
张毅稳住身子往窗外望去,见到那道身影已在车外站定,于是从中间的车门走了出去。今晚上风很大,把天上的云吹得一朵也无。是故,半空中的月亮显得特别大,特别亮。
亮而大的月亮下,一处颇大的空地上,那道身影浸沐在月光中,随风而动的长发,狭长的微眯着的邪气双眼,微微笑着的嘴角。
四周寂静,唯有冷风呼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