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离听说慕回雪回来了，本来想去看看，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就没有出去，就陪着苏静云。
但是，苏吉还是叫人来传了个话，让他过去。
慕回雪再一次到了苏府。
她穿了便装，似乎依旧是还没有恢复郡主身份的慕飞叶。她看见了秋佩芷。
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在她的身体里面，再也看不见了当年秋佩芷的形象，她学会了瞻前顾后，即使是一件极其细微的事情，却也要细细思索。
慕回雪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每一个人都在改变，即使是当年的江湖，但是似乎也已经变了模样了似的。
时间从自己的手里流过，就像是绝色万千的女子离开了，然后手中依旧还留着她的丝巾，散发着香气。或许有一天，连这香气也会消散。但是现在在这香气还未消散的时候，她能够想得到的，其实只有悲哀。离开了，落叶了，堆积了，变厚了。
庭院深深，就像是人的眼眸，只能够锁得住一份清秋，然后将人浸泡在这离愁的滋味里面，怎么也逃不出去。
被水淹没了，甚至连五脏六腑也浸泡了水，外边变得圆润起来，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那内里面的其实只有苦水。
只能够自己往下吞咽的苦水。
正想着，苏吉已经将手中的事收拾妥当，然后坐到了她的面前。却偏偏不肯说话。
慕回雪双手扶住额头，“对不起。玄青宇，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苏吉开了口，但是声音却并不一样，赫然就是玄青宇的声音。虽然已经知道玄青宇就是苏吉，苏吉就是玄青宇，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苏吉变成玄青宇，慕回雪心里面还是惊讶的很。曾经看老祖先的笔札里面虽然记载了这种奇怪的东西，知道当年的玄家始祖可以变成两个人，但那些记载终究只是存在在书面上的，泛着枯黄的颜色，总是觉得那些东西距离她很遥远，但是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就像是逼着面对。终究还是杀了玄青影，虽然她知道他是被逼无奈，也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肯对自己好的人，但是还是没有阻止自己松开手，没有阻止皇甫祺拉开了弓，要说是为了让军士不怀疑，不让夏青痕扶桑他们看出自己和皇甫祺终究还是有着矛盾，这种原因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但是要是想要在这样的条件下保住玄青影的性命，实在是太容易了，但是她偏偏还是没有那样做。毕竟一旦做了，那么玄青影肯定会成为自己的死穴，后面的战争就没有办法在继续下去，只要一看见玄青影就心乱，那么后面的战争也就一定是自己输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去约束其他的士兵？那这些人从南北二藩千里迢迢的赶来，是为了送入虎口给别人当食物呢，还是来踏青玩呢？
所以当然不能够松手，也当然不能够阻止。
但是偏偏心里面还是放不下。还是在幻想着要是没有动手该有多好。那些东西本来应该只是小女生有的，但是偏偏慕回雪这个时候就像这样子。
何况，玄青宇这样说不怪她，反而让她更愧疚。她当然不能够阻止皇甫祺那个时候将玄青影射死，要是不这样，后面的路也就不能够走了。但是心里面还是难过，倒不是因为怪着皇甫祺，而是因为怪自己。
“说真的，玄青宇，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到最后我们两个居然能够这样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说话，但是偏偏现在觉得都已经晚了。”
“要是你觉得它不晚，它就不会晚。”玄青宇没有笑容，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比前几天自然得多，“你还有很多的时间，毕竟你还活着。”
慕回雪有些不适应玄青宇用这样的神清和她说话，但是也没有拒绝。
“是啊，我还在活着，还会长大。”慕回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只有死去的人才会永远停留在那一年岁。”
玄青宇知道每当慕回雪这样子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已经放下了心里面的事情，已经敢于去直面它了，心里面也开朗了起来，脸上也笑了起来。
玄青宇的面容原本是有一点阴柔的，但是笑容却显得明媚，就像是三月的阳光，如沐春风。这样的笑容像极了玄青影，慕回雪心中暗道：不愧是兄弟啊。
“对了，待会儿祈离就过来了，我想让他和静云尽快的成亲，怎么样？”
“你怪不怪我？”慕回雪微笑问道，看似有些无厘头，但是玄青宇还是听懂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时我去北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你知道了这一件事情，也就知道我身边有你的人了。秋佩芷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祈离了。毕竟他的武功那么高，也只有他在接近的时候我才不会感觉得到。”想到了自己的兄弟，他微微的有一些停顿，“但是我不怪你。站在你的位置上面，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慕回雪微微一笑，“没有想到最了解我的人不是你的哥哥，也不是皇甫祺，居然是你。”
“就象你说的，这个世界上的意外太多了。几乎都一天都会有。”
“是啊，意外太多了。”慕回雪微微一笑，看向玄青宇的身后，“祈离来了。”
祈离走上前，他的耳力很好，刚才在外面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玄青宇知道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再伪装下去的打算，走上前就坐到了他们中间的椅子上。
“主子啊，你什么时候让我和静云成亲啊？”祈离刨了一瓣橘子，没有一点身为属下的自觉，拿到手里面就开始吃。
慕回雪见怪不怪，玄青宇有一点惊讶，平时看这个祈离倒是风度翩翩的，没有想到骨子里面是个爱玩的人。不过这样的人应该才是适合留在江湖吧。
“这个月里面怎么样？过几天倒是一个吉日，就到时候吧。”慕回雪看着他猴急的模样，心理面微微一笑，终于看见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情，她的心里面也很高兴。要是……只是，那是奢望吧。
玄青影啊。终究已经死了。
“真的啊？”祈离高兴地蹦了起来，“主子你太好了。”
慕回雪微微一笑，“玄青宇，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你来主持好不好？”
玄青宇微微一笑，“好啊。毕竟是我的义妹出嫁，我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慕回雪会与一笑，“那我到时候再来吧。”她转向祈离，“祈离，我希望你和苏静云岁月静好，琴瑟和鸣。”
她知道苏静云和祈离都很喜欢吹曲子，所以才这样说。
“恩。”祈离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目送着慕回雪出了门。转向了玄青宇。微微一笑，“多谢玄兄。”
玄青宇也是微微一笑，“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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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回雪回到了军营里面，甘城的收复来的容易，毕竟在下层的民众心里面，扶桑很可恶，倒不如帮助这郡王郡主，总也比以前要好得多。
何况，甘城的主事是一个聪明的人，看见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对抗，便把自己的权利让出，直接让慕回雪他们进入了甘城。
慕回雪进了甘城的那一天刚好就是祈离娶妻的那一天。慕回雪坐在厅堂里面，旁边就是皇甫祺，下面坐着落月，昭银，秋佩芷，玄青宇等人。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毕竟从开始打仗了开始就没有了那份愿意热闹的心思。随时的戒备着让人都有点累了，偏生又不能够放下心房，活生生的受着罪。
趁着这种大喜的日子，于是下面的人有都闹腾了起来，非要吵着嚷着看着新娘子，非要揭开盖头不可，于是祈离只有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盖头，露出里面双颊已经通红的苏静云，微微一笑。这一下子可就了不得了，像是发现了很新奇的事情一样，落月带头吆喝了起来，“新娘子好害羞啊。”
苏静云毕竟没有在江湖里面待过，所以学的还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哪里经得住这群江湖人的取笑，脸更加红了，衬得火红的衣服盖头，满脸喜色。
就连昭银这样的不苟言笑的人也笑了起来，看着祈离和苏静云这副快乐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夏青痕。
夏青痕。
为了夏青痕那样做，值得么？
慕回雪有些惋惜，但是毕竟自己也是局外人。何况自己明白那种惨淡的滋味，当然也不会去对昭银有什么勉强，只能够憋在心里面什么也不说。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是当事人想明白才好，否则外人无论怎样的说也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样，毕竟那种痛苦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当然也就会觉得旁观者清，将痛苦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心里面也就只有祝福这对人，但愿祈离和苏静云还能够走到最后，不会被这场战火淹没。更何况，后面的事情还必须是由祈离带着龙瑶和敬渊。毕竟两个人的实战经验还是不足，所以还需要祈离来帮忙。
正这个时候，慕回雪看见玄青宇走了出去，慕回雪也站了起来，跟着玄青宇走了出去。皇甫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面却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颜色。
外面的风有些凉意，慕回雪之前喝了一点酒，头有一点昏沉，这个时候被风一吹就感觉舒服了很多。毕竟这里面的人都是她手底下的精英人物，所以她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出事情。
“玄青宇。”慕回雪叫住前面的人，看见玄青宇停了下来便走了上去。
“怎么了？”玄青宇就站在原地，看着慕回雪，“怎么不在里面继续吃点东西？”
“醉了不好。”慕回雪的眼光看向外面，“虽然已经没有夏青痕他们的踪迹了，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
“酒烈么？”
“当然啊，塞外的烈酒，能不烈么？”慕回雪揉揉太阳穴，“但是已经习惯了喝酒要保持三分的清醒，否则连自己被算计了都不知道。对不对？”
玄青宇微微一笑，不说话。
慕回雪就站在他的身边，缓缓开口：“玄家有一门独特的武功，可以让一个人拥有两具身体。但是世上的人都不知道，玄家还有一种武功，就是可以让一个人的脸面发生巨大的变化，虽然不是易容术，但是比易容术更厉害。”
慕回雪转过身，看着玄青宇：“对不对？”
玄青宇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啊。”慕回雪轻轻的叹息，“青泽山的记忆还在。只是已经很少想起来了，想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太悲痛了，所以干脆也就不想了。”
玄青宇微微一笑，“忘记也好，要是忘记不了，就是用忘忧草也要忘掉才好。”他收回这种叹息的口吻，问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慕回雪微微一笑，但是泛着一些苦涩的味道：“你从来不能够饮酒，因为一旦饮酒你的身体便受不了。但是真正的玄青宇却可以，每次他跟在我的身后面带着我到屋顶上面去，就要和我一起喝酒，常常是我还没有醉，他就已经把酒给喝完了，然后就一脸清明的看着我。”慕回雪没有向下说出去，她不会忘记当初的苏吉说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做她的影子。那个时候她就想啊，这个苏吉啊，除了跟着自己，做自己的影子，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现在想起来，却已经明白他那个时候其实就应经打算放弃家族的枷锁跟在她的身边，即使代价是背叛也并不害怕。毕竟他有这两个身体，又在惧怕什么？
慕回雪想起苏吉，心里面有一点疼，缓了缓又继续道：“在殷城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退兵？把战场从你熟悉的山地战转为你稍占劣势的城墙战？就算是师出不易也大可不必如此。那个时候不明白，但是在见到你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慕回雪的话只说了一个影子，却没有真正的挑明是为了什么。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要是真正的玄青宇，绝对不会有着那样的带着压抑的伤痛的语气跟她说话。那样的语气是玄青影所独有的，是玄青影对着慕飞叶说话的时候所独有的。
玄青影缓了缓，“你既然知道，那么里面的人也就知道了对么？”
慕回雪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出来？”
“我若是害怕你将我挟成人质，我又何必出来？”
玄青影缓缓的看着她半晌，微微的笑了起来，“你说我以那十年的情分诱你，你如今又何尝不是在以那十年的情分诱我？”
慕回雪不说话，听得玄青影继续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对你下手，但是你偏偏跟着我出来，就是希望我不会让人进来擒拿他们。你说了这么久无疑是为了拖时间，而现在的外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重兵围守了吧。”玄青影欺身向前，看见慕回雪微微向后退的模样，心中苦涩，“原本可以令你做我的人质，但是我却偏偏下不了手。”他仰头笑笑，“这十年的情分诱住了我，终究还是没有禁锢住你。你依旧是随风而走的叶子，为谁也不会停留。”
他说完之后，身形微动，在看的时候，已经变回了玄青影的模样，只是可惜他今天穿的并不是青色的衣服，而是淡蓝的衣服，挺直的背影在月光下面有着一种清冷孤寂的味道，已经不再是当年翩翩少年，儒雅公子。慕回雪看着他走远，抱住脚坐在地上。玄青影，其实你错了，那十年的情分套住的不只是你，其实也有我。当年的那样微笑着的叶子，已经在这几年磨砂掉了，一层一层的粉末已经掉光了，当年引以为豪的自豪和骄傲也已经消失殆尽，现在已经没有叶子了，有的只是在温暖的春天里消失的雪花，雪花没有春天啊。那么冰，那么冷的雪地里面又有谁会停留住？但是，即使停留住的，终究有一天也会在雪地里面冻成冰棱，然后咯在皮肤里面，血液里面，再也不能够出去了。
她坐在雪地里面，一直坐到小腿发麻，这才抬起头来。却看见皇甫祺正坐在她的面前，和她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定定的看着她。
慕回雪鼻子一酸，仿佛又看见了青泽山上的倔强的男子，拉着她的手一直不肯放开，直到师父把他们从悬崖上面拉了上去。
“小齐子。”慕回雪伸手抱住皇甫祺的腰，心里面的悲伤慢慢的涌现出来，终于哭了起来。
皇甫祺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当年在玄家别院里面的暗室里面，轻轻地安抚她，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却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但是现在的皇甫祺已经不是孩子了，却已就像以前一样，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待在她的身边。
“小齐子，我们结成婚约吧。”
皇甫祺正在拍着她的后背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重新的轻轻地拍了下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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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从甘城离开了的时候，已经立冬了。
秋佩芷不想再呆在慕回雪的手下，所以先行离开。慕回雪和皇甫祺都没有勉强，她应该有来去的自由。秋佩芷是自由的，当初留下来想必也是因为别人，一是苏吉，一是皇甫祺。但是现在苏吉已经死了，而皇甫祺已经注定了不会和她在一起，毕竟她已经和慕回雪有了婚约，想要反悔也不容易。于是秋佩芷只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就像当初出现在慕回雪的眼前一样猝不及防。都走了，该在身边的都已经走了，真正的留下来的人很少。
就像是当初的苏吉，忽然之间就离开了，甚至连最后得相见都已经是在遥远的城楼之上了；再比如玄青影，明明距离的那么近，但是真正的触及的机会却很少，既像是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分明是很羡慕的，但是却偏偏只能够隐藏在泥土里，站在那里看着一切的美好的事物远远的离去，这是怎样的哀痛者怎样的无助？
但是却偏偏这一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即使想要放弃也不可能，毕竟早已经知道将来将会承受着什么，但是真正的降临和明白是不一样的。毕竟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但是也终究还是离去了。
慕回雪在风中站了很久，身前身后却半个人影也无。离开了啊，终究还是通通离开了，甚至连想要挽留的话也不能够说出口。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远方的云朵，冬天了啊，现在下下来的应该不再是雨水了，应该是雪花了吧。
她伸手将鬓角吹散的发丝整理了回去，在风中依旧没有一丝凌乱的影子，严谨的如同当年的夫子，手里拿着戒尺，逼迫着学生念书，甚至连那严苛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
许久，慕回雪方才转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了很多，双眸也恢复了宁静，深深的井，连一丁点的涟漪也看不见。
慕回雪走回了营帐，现在的他们在欢城的对面，这一次驻守的将军和萧然颇有一点渊源，毕竟是同出自萧将军的门下，在行事作风之上颇有几分相似。倒是将他们引到了这里，但是只怕他们还没有想到怎样进攻吧，毕竟之间隔了一条河，水势虽然平缓，但是偏偏水很深，河很远，所以没有任何人敢贸然进攻。进攻的人反而很容易陷入被动的吧。何况欢城的城墙高高拔起，依仗着地势根本令人无可奈何，要是慕回雪他们贸然进攻，反而更容易被他们弄得全军覆没，别说根本无法攻进去，就是攻进去了只怕也使用血染出来的。虽然甘城距离帝都已经很近了。但是慕回雪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只怕一个不小心变回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要说一直这样对峙着，只怕也不大可能，毕竟这种平静的局面绝对不能够维系多久，终究还是动手，关键是看谁先掌握着这个先机，这样才不会再情况忽然发生的时候被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慕回雪伸手掀开帐篷，看见里面站立着诸位将军，微微一笑，“怎么都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祈离转过身来，冲慕回雪笑笑，“主子。”大概是终于抱得美人归，祈离的心情到现在还一直很好，苏静云虽然有一些哀哀婉婉的表情，但是也很快的就收敛了起来。毕竟和苏吉那么多年的兄妹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忘掉的。要真是如此反倒是看低了这个苏静云，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打算令苏静云进入这里，毕竟苏静云本身也是一个聪明的人。若是弃之不用毕竟也可惜了一些。
再说，苏静云本来也是一个好苗子，又被玄青宇栽培过，即使并不是精心，但是凭借苏静云的聪慧也应该明白八分，只要放手让她去做，想必她是可以成功的。
在这一点上倒不是慕回雪看高了她，而是苏静云本就有着这份能力。清晚当然也有，但是清晚现在不在这里，秋佩芷也不在这里，所以只有再培养一个。女子心细，倒是比男子多了一份优势，只是女子生性哀婉，有时下不了决心，瞻前顾后似乎成不了大事，她自己便是如此。虽然很明白自己的缺点，但是慕回雪还是没有想过去改，毕竟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助手，即使自己下不了决心，他们也会帮助自己。这样一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主子啊，我们聚在这里想呢，什么时候才能够和欢城打一仗呢。但是偏偏你总是调我们的胃口。”祈离虽然已经承认了慕回雪这个主子，但是说起话来也还是一样的不客气。倒不像是下属，反而更加亲近一些。
更何况慕回雪本身也不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呢。
龙瑶看向慕回雪，“主子啊，祈离说的对啊，要是再不打仗，我们浑身可就痒痒了。”
慕回雪抿唇一笑，却不答他们的话，看向敬渊：“敬渊，你说呢？”
“相信郡主早已有了打算。”敬渊依旧恭敬，虽然慕回雪和皇甫祺已经联姻，但是敬渊生性冷淡，不见得就会马上对慕回雪改变态度。倒是皇甫祺开心，毕竟等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并不代表慕回雪的真正的态度，但是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他还有时间继续等下去。
慕回雪倒是不恼，“那郡王又是如何说的？”
“主子说郡主心中自有计较。”
“他人呢？”
“去寻秋姑娘去了。”
祈离面色一变，龙瑶却已经说出口：“主子才和他有了婚约，这便离开主子去寻秋佩芷了？那将我家主子至于何地呢？”
慕回雪以眼神制止了龙瑶的话，龙瑶心中不服，但是已经不再说出反驳的话了。
“你家主子还说了什么？”
“主子说郡主心中自然明了。”
慕回雪微微一笑，“你可想出来一点头绪没有？”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
祈离看着慕回雪这幅模样，心中大概猜到了几分，慕回雪看见了，不由一笑，“祈离，说说你想到的吧。”
“祈离想先问主子几个问题。”
“也罢，你原本就在苏府之中，倒是不了解这其中的事情，那你便问吧。”
“苏吉和秋佩芷少宫主是什么关系？”
“之前祈离进入苏府，是否也是为了秋少宫主身上的东西？”
“苏吉死后，是否一切都消失了？”
慕回雪微微一笑，看向龙瑶，“你看看，祈离之前并不知道什么，如今却能够猜个八九分，你却还是一头雾水吧。”
龙瑶挠挠头，“主子，你和祈离就别再打哑谜了，我一点都听不懂。”
“那我便先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慕回雪微微一笑，看向祈离。“当年苏吉本来是我的侍卫，在这之前他失去了记忆。你也应该明白玄家绝密的武功所对人造成的影响，所以也不用我多说。这之前就是秋佩芷救了他。无论是苏吉还是玄青宇，他们的武学天赋都是不能够忽视的，所以秋宫主就把玄青宇收为义子，幼年他们的关系就很好。至于秋佩芷姑娘，毕竟也是澜阶宫的少宫主，怎么着澜阶宫也不会有放心的道理，这一点你也应该想得到。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可还需要我多说？”
祈离摇了摇头，“主子当年拿着玄令找来的时候，可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
慕回雪微笑，“我也没有那么神，只是因缘巧合而已。”
祈离微微一笑，看向龙瑶：“龙兄现在可曾明白了一些？”
龙瑶象个孩子似得嘟了嘟嘴，“你们说的那么隐晦，我要听的明白就怪了。”
祈离笑笑，“当年在澜阶宫之内，主子得到了玄令，于是便到了霞山。那个时候有些怀疑苏吉，所以便令我到了苏府。虽然我常常跟着苏吉，但是毕竟并不了解他，所以便有了之后玄青影和他的偷梁换柱。”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苏吉不是真正的？”
“苏吉和主子的身份也终究只是那样，若是越过了主子和下属的关系便一定有鬼。”
“那郡王和秋佩芷又是怎么回事？就算以前是有了婚约的，但是明明知道现在和主子联姻才是最明智的，为什么又要眼巴巴的追上去？而且，秋佩芷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了，他却走了。把主子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祈离微微一笑，“难道龙兄不知道当年建帝初后留下了两支铁卫军么？”
“当然知道了。”龙瑶晃晃脑袋，“这个是主子说过的，一队是你们，还有一队连影子也没有呢。”
“龙兄还不明白？”祈离微微挑眉问道。
“我明白什么了？”龙瑶似乎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眼巴巴的问，但是脑中又忽然灵光一闪，指着祈离半晌说不出话来。
祈离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这才缓缓的道：“当年潇湘姑娘创立了澜阶宫，便在澜阶宫留下来了一样物事。而秋佩芷能够从玄家别院里面逃出来，便是借住了这件东西。”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猜的。”祈离眼角一挑，看着龙瑶挫败的样子，微微一笑，“玄青宇既然是苏吉，就不会对秋佩芷下手，但是为了消除他的父亲的疑心，就必然会做一点什么。玄家别院并不仅仅是玄青宇一个人，有些事情东西玄青宇也不能够让秋佩芷知道。为了防止她乱走，也为了以退为进的保障她的安全，玄青宇必然会点了秋佩芷的穴道，在没有内力的状态之下，除非借助暗器，否则秋佩芷哪里能够赢得那么轻松？但是秋佩芷用的是鞭子，也不喜欢研制暗器，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用的是当年的初后制造的暗器，毕竟初后和潇湘姑娘是姐妹。而有了这个暗器，还怕另外一队人马不听从号令么？”
龙瑶目瞪口呆的看着祈离，半晌才道：“好复杂。”
祈离微微一笑，“那是你不动脑子。”
龙瑶挠挠头，“但是我还有个问题，当初郡王和郡主不是一起拿到令牌的么？郡王的令牌去了哪里？”
“当初遇见萧然的时候，便把东西留给了萧然。”慕回雪向前一步回答道。
“萧然？他不是死了么？”龙瑶惊异，就连敬渊也吃惊的看着慕回雪。
慕回雪微微一笑，“当初的确放了一把火，但是萧然是一个聪明的人，又那么爱惜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这和令牌又有什么关系？”
“令牌不惧水火，就用着这块令牌逃出火场也已经够了。”祈离微笑，外人毕竟不同他们，对于这些东西远没有那么了解。
“那萧然拿着那个牌子逃走了么？”
“当然不会。能够活下来他当然会去找这队人马。”
“但是他没有来。”
“不错。”祈离笑笑，“所以想来萧然已经被扶桑再次盯上了，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我们。所以才会想到秋佩芷。”
“而秋少宫主又一直不想为主子卖命，所以就让郡王去做说客。”
“龙瑶啊，你终于变聪明了一回了啊。”祈离微微一笑，打趣道。
龙瑶瞥了他一眼，“看着吧，以后我也一定会懂得这些的，我可读了那么多年的兵法了的。”
祈离微微一笑，但没有反驳。龙瑶又不笨，哪里需要太久时间来训练他？
慕回雪也微微一笑，既然扶桑已经盯上了萧然，那么以她的聪慧也不难看出清晚的来头不对，也只有做好准备找人来代替清晚。所以龙瑶不得不尽快成长起来。现在看来，祈离倒是很适合做这个师傅，自己也可以稍稍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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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忽然来报，“将军不好了，对岸忽然发难，说要为萧然将军报仇呢。”
龙瑶心中一凛，“谷清怎么做的？”
“他们往我们这边射火箭了。”
祈离无奈的耸耸肩，“他们真会把握时间，这风刚好是顺着我们这边来的。虽然这河很长，但是要是站在城墙之上用特制的弓箭往这边射过来，也很容易。”
慕回雪也是一笑，“我军如今损失多少？”
“前方的人已经向后撤离，但是帐篷全燃了。”
“那前面就不用管了，让军士往后退。保障他们的安全。”
士兵领命去了，慕回雪看向祈离，“我知道你喜欢天文星宿，明天风向那一边吹？”
“这还得看晚上得星星了。”祈离耸耸肩，“但是明天肯定没有雨。”
“我倒没有想过要用雨水。”
“那不见得啊，反正要用到水。上次也是这样打。”
慕回雪笑笑，“不一样。”
“跟我来说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借势嘛。”祈离笑笑，“我先去看看静云。我想她了。”
慕回雪也没有拦着，眸光转向龙瑶，“刚才我们说的话你明白了么？”
“不明白。”龙瑶摇摇头，“主子，你就说说看嘛。”
慕回雪也是摇头，“这个啊，还得你自己来想想。”
话毕，慕回雪笑着走了出去。
清晨的时候，慕回雪的军士已经站在了岸边，上了船。慕回雪的手一挥，众将士便都向河中心行驶了去。
谷清看着由远而近的船只，微微一笑，“她也忒沉不住气。”
“将军不要小看了他们，能够从藩属地一直打到这里，这个郡主不简单。”身边的老者出言。面前的胡须漂浮。
“那也不见得。”谷清微微一笑，“你想想看，慕回雪哪一次攻打是真正的用了智谋的？好几次都是因为我们并不了解他的真正的实力才会让她钻了空子。你想想看，我们要是最先就知道她的手里有那么强大的铁卫兵，知道她会毒药和用蛊，我们那里还会掉以轻心？也不过是出其不意嘛，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属下终究还是觉得不妥。”老者摇了摇头。
“申伯，您未免太担心了。您想想看，昨天我们趁着风势射箭的时候，那么士兵跑得多快多忙乱，这就说明她治军也不怎么样。而且你看，他们一看今天早上没有风就急急忙忙的过来要打我们了，这也不算的沉得住气不是。”谷清笑笑，“您想想，要是她沉得住气，他就应该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才给我军一击。毕竟我们是守城的一方，他们进攻并不容易。”
“可是她也曾经用水战吞了一座城。”
“您放心，我早已经派了人去了下游，哪里有什么人来嘛。再说了，现在是冬天了，这雨水哪有夏天那么充足了？所以啊，申伯，您就别担心了，我一定会灭了他们个萧然大哥报仇的。”
申伯无话可说，似乎已经能够考虑的很全面了，但是，还是不对劲啊。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谷清给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旁边的一位副将领命走了。开城门，迎战。
慕回雪站在船头微笑起来，她已经看见了城门上的那个谋士，曾经称为神算的申伯。当年萧然的父亲的得意助手。只是现在，怕是老了吧。
慕回雪得人来自边界，那里的水源本来就不是很充足，所以慕回雪的人一点也不适合打水战。不到一个时辰，慕回雪的人便被迫后撤。
谷清微微一笑，传闻中的郡主，也不过如此。
将士追击。
申伯一看，心中一凛，“谷清，让他们退回来。”
“申伯，这是为什么？”谷清这个时候很得意，要是能够在欢城的地界上面把他们尽数绞杀，那自己就一战成名了。
“你难道不知道当初秦胤之就是因为追击慕回雪才全军覆没的么？要不是因为夏青痕，就连秦毅也没有活路了。”
“那只是因为慕回雪借助了地势罢了。毕竟那里是峡谷，行兵容易而且很隐秘。但是这里是水面，我们又站在高处，别说水上不容易控制，就是他们把我们包围了，我们也能够看得清楚，哪里会让他们得逞？而且你看水面上不是没有那些包围的军队么？”
申伯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直跳，他顺了顺心，看见自方的将士逐渐接近水面的中心，他脑中忽然捉住了什么，蓦然吼出了声音：“不。”
慕回雪站在对岸微微一笑，声音倾注了内力传播得极远，如同是来自地狱一般：“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只见上游的水势忽然涨了起来，汹涌的奔流而下。刹那间已经淹没了跟在后面的谷清的人马。
慕回雪微微一笑，不错，谷清想到了下游，但是自己就想不到了么？何况现在是冬天，一旦堵住了上游，积蓄了一晚上的水，猛然冲下，那些人还能够怎么样？
当然，这也是皇甫祺他们的配合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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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回雪还未回到营中，便听见皇甫祺温润如玉的声音。
慕回雪微微一笑，挑开了帘子。
皇甫祺看她的面色知道一定是赢了，也笑了起来，“这场仗赢得真漂亮。”
“也多亏了你。”
皇甫祺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不只是你回来了，想来萧然也回来了吧。”
“好聪明啊。”皇甫祺身边扣着黑色衣帽的男子出声，顺手接下了斗篷，“郡主果然名不虚传。”
慕回雪一愣，虽然想到萧然的身份不会简单，但是也的确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另一对铁卫兵的首领。
但慕回雪很快便缓了过来，只笑笑，“当真让我惊讶。”
“郡主的猜测其实也很准。”萧然笑笑。
“主子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啊？”龙瑶从外面挑帘走了进来。想来他在外面偷听了一会了。
慕回雪微笑着看着萧然，也说道：“当初就告诉过你，萧然恐怕已经被扶桑盯上了，但是对于扶桑来说却并不知道萧然的手里头有另一块令牌，那么扶桑为什么没有动手？除非是她动手失败了。那么在萧然一个人的情况下，还会失败，那扶桑的力量也太弱了。所以萧然的身后一定有一股不明的实力在帮着他。对不对？”慕回雪微笑的看向萧然。
萧然也笑笑，“真是聪明。”心底却默默地加了一句，也不知道皇甫祺爱上一个这么聪明的人是福还是祸。
“那主子又是怎么样知道他们来的？”
“昨天清晨的时候谷清就发动了进攻，那就说明谷清应该在前一天的晚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第二天就会有大风，而且是吹向我们这一边的。而铁卫兵的首领是必须要学习这些的，但是外人却连入门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既然谷清知道了第二天会有大风，那就说明有这么一个人来帮助他。这个人只会是铁卫兵的首领。而毕竟皇甫祺是去找那另一对铁卫兵的，要是没有找到想来他们也不会回来的。”
“但是郡王怎么就知道主子的想法？”龙瑶又问。
“这个你恐怕就得问郡王了，我也并不知道。”慕回雪看向皇甫祺，皇甫祺微微一笑，“这也并不难。当初在青泽山上面的时候，玄青影便是擅长的山地战，而你家主子便是擅长的水战。虽然北藩并没有太充足的水源，但是也并不代表在这上面不会没有成就。但是你的将士又不怎么会水战，就会在上下游动点功夫。现在又是冬天，所以便只有在上游动点功夫，只要把上游堵住一晚上，到时候积蓄而下来的水也已经够他们受得了。”
“但是为什么就断定谷清一定会出兵？”
“在水上面作战，最忌讳的就是一方完全处于另一方的下方。谷清出生在南方，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这样一来自己必胜，就算申伯再怎么劝解也无济于事。他一定想要把我们给绞杀，这样一来就会穷追不舍。却没有想到正中了我们的下怀。”皇甫祺微微一笑，看向萧然。
“郡主深谋远虑，令人不得不佩服。”萧然微微一笑，这个郡主也的确厉害，就那么一点儿东西都能够想到这么多。而且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制定出这么完备的计策，又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
萧然明了皇甫祺的意思，微微向后，收敛去了面上神色，庄重的朝慕回雪鞠身一躬：“见过主子。”
慕回雪微微一笑，走上前扶起他：“不必多礼。”
又问：“怎么没有看见秋佩芷呢？”之前还没有注意，但是这个时候知道了秋佩芷还没有出现。毕竟她也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要是秋佩芷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慕回雪也不会奇怪，但是偏偏就没有她的影子。
萧然微微一笑，“她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但是她真正的离开了。就像当初在铭醉居出现一样，忽然就出现了，一点都没有准备的机会。
慕回雪也当然不再说什么，之前就承诺过，秋佩芷是自由的，也不应该被这样的东西束缚起来。他们之间毕竟也没有签订盟约之类的东西，也不需要真正的卖命。毕竟平安的回来了，也算是对他们的仁至义尽。
慕回雪也只有笑笑，毕竟她也不能够阻止秋佩芷。
寒暄了一会儿，慕回雪看见天色暗了一些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桌上面放了一封信。
龙瑶拿起来看了，有些高兴。慕回雪也看见了，但是却没有过多的开心。
欢城这一次虽然失去了一半的士兵，但是因为欢城距离京城很近，所以调遣兵力十分容易，也因为这样，欢城的守卫十分完备。但是现在看来也并不是毫无瑕疵，至少，秋佩芷就已经进入了欢城。
的确，这一封信是秋佩芷送来的。
但是这个世界是没有白吃的午餐。秋佩芷这样帮他们并非是出自真心，但是也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做。反正都已经达到了京城外面，总不至于放弃。要是秋佩芷反而成为了敌人，反而更不好办。
所以慕回雪明知道秋佩芷的见面有鬼，但是又不能够不去。
收拾了心情，慕回雪让龙瑶先回去，并且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的人，在天色将亮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欢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