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强作镇定优雅的喝下酒,可是没想到杯中酒烈到不行,一口闷下去,竟将自己呛到面红耳赤,眼泪鼻涕也跟着毫不客气的涌了出来。
难堪的想要离开,却被贺文尧温暖的笑意硬生生的拉回了座位上。挂着满脸的眼泪鼻涕,难受至极,却又不能像平日里在那些人面前那般狠狠的拿衣袖擦了了事,假装矜持着低下头掩饰脸上的难以入目,乐儿低声咒骂着,好容易换了张脸,可以与他对视,又为何要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一番尴尬的样子?
为何她,总是做不了一件成功的事情?
为何她,在这个世界里总是觉得那样的无力?
心情突然变的很沮丧,低着头,眼睛竟然有些模糊。
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这么容易放下戒备心。
真是……
低着头,乐儿的眼前渐渐模糊。可是在这片,模糊中,一片带着淡淡体温的方巾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痕渍。
混着低低的笑意,贺文尧蹲在乐儿身边,声线动人。
“真是,你简直像极了我的那个小妻子,总是无时无刻给自己制造令自己尴尬的机会,然后一副无辜的样子……”
被贺文尧如此亲近的体温包围的乐儿仿佛已经忘记一切的遭遇,恍惚的觉得自己,就是在贺家种满花草的大院子里在贺文尧怀里撒娇。
有些野蛮的夺过贺文尧手中的手绢,毫不怜惜的狠狠擦拭脸上的水渍,边擦边抽泣着鼻子,声声指控着:“我这副倒霉催的样子,还不是你这家伙弄的!现在倒好,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将带着自己眼泪鼻涕的手巾一把甩给贺文尧,乐儿哼哼着。
哼着哼着,瞧瞧窗外画舫游湖的景色时,乐儿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
糟!
不知不觉的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虽说这脸庞这声音都改了,可是刚才姚乐儿招牌式的无赖动作……
心里当下如万个擂鼓在不断敲击,闹的她坐立不安,终于是忍不住有些心虚的偷偷拿眼角去瞄贺文尧的反应。
却见贺文尧先是愣了一会儿,转而露出温和的笑,直起身子,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很明显的将她罩在了自己的身体范围内。直视着姚乐儿如上好宝石的眼睛,一手很是亲昵的捏着她俏挺的鼻子,却没使上多大气力,“真是不乖,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这就跟我回家去,乐儿……”
对视着贺文尧黑曜石般的清澈大眼,以及四周环绕着的这个男人独特的熏香,姚乐儿的大脑当机了,几乎就要缴械投降,点头叫好。
“怎么样?跟我回家……”
贺文尧继续迷惑着,用他上好的容貌。
鼻子里面痒痒的,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出来了,好痒……
讨厌,别耽误她欣赏她的美美相公!
诶?
为啥贺文尧脸上的笑僵住了?
诶?
为啥这孩子又笑了,还笑得这样夸张?
贺文尧几近快要抑制不住仰天大笑一番的冲动,这个女人,竟然会流出了鼻血!
振着胸膛,俯身细细帮她擦拭着流出的鼻血。擦完后,直起身子,不懈的诱惑着:“怎么样,跟我回去?”
“明明有叫你不要随便出来,偏偏不听,这下子,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随便就出去乱晃!”
一阵头晕眼花之后,乐儿只觉得乾坤大挪移了一番,待她重新捡回意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在另一人的身后,那人的手正稳稳的将自己固定在他身后,动弹不得半分。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姑娘不懂事,饶了您吃饭的兴致。您这顿,就当我请客,如此,您看可好?”
叶东初脸上挂着笑,十分的彬彬有礼。
观察了他许久,贺文尧嘴角勾起了笑意。掀起长衫衣角,他稳稳的坐下来,顾自的喝着酒:“无妨。倒是这位姑娘很是有趣,不知可曾许配给其他人?”
“承蒙关心,我家姑娘还未许给谁。”
“哦?那不知……”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清淡的瞧着叶东初。
姚乐儿在叶东初身后不停的挣扎,可恶!这家伙的劲怎么会这样大?
叶大叔,你不要坏我好事!
气愤的不行,乐儿快要抄起身边的随便什么想要砸向叶东初。
“这种事情,还是靠天意吧,这位客官,您说呢?”
喝下一杯酒,贺文尧打量着眼前的情况,许久终是开了口:“店家说的有理,恕贺某今天唐突了,还望见谅。”
“那,客官好生享用,我会再让小二给您上几道店里的招牌菜,打搅了!”
转身,拉着乐儿毫不迟疑的离去。
映月楼隐蔽的后院中。
姚乐儿有些火大的狠狠甩掉叶东初的手,“你干什么?”
眼睛睁得老大,一向温润的形象荡然无存,叶东初眼里似是在喷火:“我干什么?我倒是很想问问你,大小姐,你想干什么?”
还没从刚才的迷惑中拔出来的乐儿有些迷糊的说:“我,我……”
诶?
自己刚才是要干什么?
“你想让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么?”
在叶东初比平日里高一度的嗓音里,乐儿顿时清醒,对啊,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何要像着了魔一般,为何一门心思就像拖着秀色可餐的贺文尧回家去?
回家?
哪个家?
霖江的贺府么?
那个早就不是自己的家了,自从贺文尧一纸休书将自己休掉之后。可是,为何还会被他迷惑呢?
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自己的表现也太过明显,那般精明的贺文尧能看不出来其中端倪?
“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是着了魔吧,那时一心就想投进那看起来异常诱人的怀抱中。
“你不知道?我看你是清楚的很!你若是对那小子还心存爱恋,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受这么多罪去改变容貌,改变声音?为何还要我们收留你这么久,关心你这么久?既然这么想回他身边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去改变容貌和声音?早是这样的想法,为何不在伤势好了之后就跟着那小子离开过你的小子日去?”
叶东初似是生了很大的气,罕见的高声斥责着。
被他这么一嚷嚷,乐儿原本就堵着的心思更加的躁乱,干脆就直接发泄在眼前人身上:“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好日子过够了,诚心给自己找麻烦那是不是?难道你以为我做那样大的决定只是一时好玩么?”
仿佛淤积洪水终于找到了缺口般,如猛兽决堤而出。
“你以为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以为这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指着自己已然更改的容貌,乐儿有些激动,“这张脸,这张脸对我来说,意味着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而这些被我抛弃了,你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吗?我失去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一切的一切!”
泪水磅礴而出,“我现在在这个世界是多余的,多余的!就算现在我出去被强盗杀死了,尸体抬到官府去,都不会有人来认尸,然后就会拿草席一卷随便丢在乱葬岗去!”
有些惊讶的看着乐儿,叶东初哑着嗓子,眉心紧蹙:“你,日日都在想这些?”
“我怕,我真的怕,我害怕我一旦走出这个映月楼,这么大的世界,就没有了我存在的价值,没有了我存在的证明。”
身子微微发抖,终于是忍不住大哭出声。
“谁说你,在这世间没有存在的价值,没有存在的证明?”声音开始放低,生怕吓到此刻如惊弓之鸟的姚乐儿,叶东初不着痕迹的一步步靠近,“你在这里,不是还有你叶大叔,还有婳儿,向梓欢和秦君墨?还有整个映月楼,不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