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寇准斥责完陈尧叟之后,目光直视前方,面沉如水、似乎在等待赵恒的决断。
赵恒内心深处也非常为难,激烈的思绪矛盾令他不能在做出正常的判断,和——维系着赵家延续统治的挤出,决不能让有任何危机赵家统治的苗头出现。战——他却没有绝对的必胜信心,尽管他相信倾尽全国之力必然能够击败契丹人,但对武人的担忧使他不能痛下一战到底的决心,内忧外患、孰轻孰重,令他久久不能决断。
正在大殿里的气氛非常沉闷的时候,周怀政匆匆入内,在看了看殿内的众位大臣之后,把一份金字牌塘报呈给了赵恒,道:“陛下,刚刚到的定州官塘捷报。。。。。。。。。”
赵恒折开塘文,匆匆御览之后,他的脸色现实闪过一抹兴奋地喜悦,继而又是静若止水的沉寂。他不是不想大破契丹军、收复燕云、令契丹主俯首称臣,除了防范武人的那抹心思外,他还想契丹萧太后如今起倾国精锐南抵大河北岸,如果断了他们的退路,岂非犯了兵家穷寇莫追、逼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大忌嘛?若萧太后在绝望之中,用二十万众若蜂拥来打澶州南城,弹丸之地何堪一击,那时他逃走也来不及,岂不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了!万一有变,难道真个叫他写降书顺表向契丹俯首称臣或是做阶下之囚嘛?他在犹豫中把塘文递给在一旁侍立的周怀政,道:“寇爱卿看看吧!”
寇准细细看过赵恒递来的定州捷报,未待赵恒言语,便抚掌大笑,道:“壮哉、壮哉,这一仗王超打的算是可圈可点,尤其是河朔义军表现更是可歌可泣,能让王超等禁军大将在捷报中详细书写,可见陛下的臣民抵抗契丹人决心之艰巨。陛下德望所及,这数千余义军虽不算多,亦足见人和之势,驱逐胡虏,万众之心所向,陛下若要将山稳固、长治久安,目下必以战抑战,励马北征,要契丹萧太后称臣,方为上计。臣料决战时机已到,若不叫契丹人望而生畏、思而胆寒,难保国泰民安、难遂亲征之志,抑或多少年后契丹养足精锐,边境仍不能息罢干戈,到那时河北战乱必有甚于今日。”
赵恒轻轻摇了摇头,脸色不予地道:“若是全力围剿契丹,到时恐怕非战不可了,那萧太后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胜负终属难料,还是围三厥一为好。。。。。。。。”
寇准听出赵恒背后的意思,只要不割地求和,许上些金钱、放弃歼灭契丹军主力的机会也在所不惜,当下不满地道:“陛下所虑,臣亦是想过,臣在原先倡议陛下亲征之时,亦是只想亲征大军足以敌住契丹精锐二十万众,接战许多日来,我军连连击退契丹人猛攻,并不时有重大斩获,二十万精锐困顿坚城、难奈我何便是力证。是想待他士气稍懈,就可以挥师反攻,把契丹人打出河朔各军州,断没想到要在定、瀛各州断其归路、迫其弃甲抛戈。倒是杨延昭在塘文中说的有理:我朝守土而战、士气易盛,契丹人孤军深入,虽然暂时围了澶州,又何尝不在我朝各路大军重围之中?只要河朔两京大军密切配合,契丹区区数十万众不过是待宰鸡犬。一旦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兽,军心必乱、斗志瓦解、数十万精锐马队有何作为?不投降又该怎样!而今逼降萧绰,非但幽蓟诸地唾手可得,就是恢复汉唐故土又能有何难!”
赵恒并不认为寇准说的有多少道理,他只是摇头道:“虽说时下河朔局势稍有缓解,但契丹人在南有二十万人,在北有十余万人。便是侥幸胜了,又要伤亡多少军民?朕心实在不忍生民涂炭,江山代有人才出,,但得子孙英明,何患日后不能御敌卫国、使万民乐业、天下太平?时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和契丹人达成盟约,但叫边境如故、不失寸土,多许些金帛也未为不可,只要不是祸国殃民就行了,这样一来也对得起艺祖、太宗创业之艰难。”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亿在寇准的默许的目光下,朗声道:“陛下——臣以为契丹狼子贼心,南北议和总不是长久之计。而今陛下御驾亲征,天子生民气壮、内外士气正盛,契丹马军就是再是骠悍,也须未长三头六臂,何况河朔各州频频有捷报传来,契丹退路几乎被王超、杨延昭等人断绝,斗志必丧过半,趁此良时与其决战,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何苦手操胜券反以金帛求和,与后代子孙留下万千隐患?”
“杨大人说的正是,陛下——以时下态势来看上上之策就是一劳永逸,诚如陛下仁德、垂怜天下生民,然契丹人贪得无厌、反复无常,陛下与之和议不过是求得一时安逸,后世必为朝廷心腹大患。。。。。。。。”
赵恒和寇准等人惊讶地看去,却见出此激扬顿挫之言者正是王邵,他一脸激愤的正气,双目炯炯,下巴高高地昂起。
尽管王邵是进士及第第二,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在这些天来表现的也可圈可点,但他给在场很多叔伯辈的大臣面前还没有说话的资格,就是连寇准也非常怪异王邵竟然会大义凌然地支持继续对契丹用兵,甚至不惜失宠的危险,有些意外的诧异。
赵恒虽然感到王邵当众出头有些意外,但对于坚决主战的言论并不感到新奇,不过他身边的侍从文臣也当众反对议和,不能不令他多做解释,道:“此举国之战胜负暂且不论,空耗国帑,伤及生民,只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焦土,怕要失却人心、事倍功半,那时又对得起谁来?朕只不想乘人之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诸位爱卿就不要再说了。”
王邵听了赵恒此言,明白皇帝实在不想再打下去了、已决意议和,但赵恒的话中充满了逻辑上的矛盾,甚至说是非常荒唐的逻辑。许以金帛便不消耗国帑么,但金帛从哪里来呢?真正的从黎民百姓身上得来的,他看这场空前的大战是要消耗巨大的国帑、殃及些生民,使得很多百姓流离失所,但若是和议,就需要几十年、上百年都消耗国帑、殃及生民,每年消耗在边地的防务费用一点也不能少,因为说话权永远在武力强大的一方,即便是有一个长久的和平,但你必须要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应付随时可能突发而至的战争,孰重孰轻焉不昭然若揭!他暗暗叹了口气,把念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须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子,自己倒底该不该、值不值得迈出这一步。